16.初吻
“我好追吗?”
“不好追”
还在拥抱的时候,我悄声问:“我能亲你一下吗?”
她不看我,也没说话。
机会难得,顾不了许多,霸王软上弓,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庞。
“你把脸转过来”
一听到她这么说我赶紧把脸凑过去,她双臂搂着我的脖子,朝左脸一个吻,唇的温热留在了我的颧骨处,真不想让这个湿湿的吻痕消失。
“你把头往低啊!”
我笨乎乎地把身子俯下去,她踮起脚尖双臂轻轻压住搂着的脖颈,在我额头亲了一下,松开手,扯了扯我的衣角,我会意,也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嘴巴吻着她额头上的汗毛,她双手扶在我胸口,我搂着小鸟伊人的她,巴不得拿自己的心脏献给她。
“我喜欢看你穿跆拳道的衣服”
“我喜欢看你扎丸子头”
课上学生们在练习摔跤,学生们加油呐喊,我在指挥比赛,没注意到她站在门口看我。
饭罢刚出门,迎面撞见张雪和苏博弈结伴而来。
张雪先注意到我的衬衣,又看着我的眼睛。这位高中曾连冠年级第一的朋友,如今总是向我宣传一些挑战人类伦理的观点,比方说全社会应该取消婚姻制度。
“你穿得这么花俏不怕出门被打呀?”
苏博弈也插了句:“我就说嘛,穿得就像香港黑社会”
我怎么忘了换衣服了,又跑回家换了件半袖。
“你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我忙问,她这么说一定有原因。
“反正就是不一样了”
“高二时杨丹预言最先恋爱的会是你”
在超市里,苏博弈把一瓶罐头放进购物车,边推边对我说。
“她预言错了,我现在才告别单身”
有人打电话给我。
“我妹妹的手机没电了,你快来中医院”
“好!我五分钟冲过来”
他俩愣住了,齐看着我,一动不动。
我已是撤步开溜,回身抱拳喊道:“原谅我!”
苏博弈笑道:“哎,这个家伙......”
张雪摆摆手:“去吧去吧,恋爱的酸臭味......”
五分钟不到,就冲到中医馆,极力克制喘息四下寻找她们。
哎?怎么都没人啊?说好的中医馆门口,人呢?难道在和我玩捉迷藏?
收到信息,原来在西城区的中医院住院部,跑错地方了。
“本来我奶奶想要看看你的”
“啊?”
“看看你长什么样儿”
“时间还早,我们去唱歌吧”
她姐姐提议,我说都可以。
在歌厅里不时有她的朋友来找她过去串串门,待她回来,我才唱。
她姐姐唱的是些年代久远的老歌,而她唱的全是时下流行,在我听来俗极了的“喊麦”,竟把一首《一人饮酒醉》连唱了两回。
问我会不会唱,我就唱了首周杰伦的《双截棍》
乘出租车将她姐姐送走,终于到了我们独处的时间,与她互相挽着小拇指,她不时大晃着胳膊,走路也随之起伏,时候不早矣,街上偶尔回迎面走来几个醉汉,她但凡见到就挽着我早早避开,说她很怕醉汉。
“我追到校花了”
“你可占大便宜了”
我在她肩膀上用脑袋蹭了蹭。夜深人静,户户灯熄,不会有人打扰我们。
“我背你吧”
“我很重的”
我蹲下去半跪着待她爬上我的脊背,她双臂相挽贴着我时,我一起身突然左膝打拐,差点跪倒。
“我还是下来吧,我太重了”
“不是,是我有些体力不支”
我深怕她觉得我背负不住,如果一个男人连女朋友都背不动,那太丢人了。背她走了一圈,曲膝放她下来。
这是一个动情的夜晚,时间对我来说已经静止。
“我的初吻是和一只猫......”
我们站在楼道里私语,借着照射过来的灯光看着对方。
她朝我嘴唇吻了一下。
“你的初吻没了”
随后吻在了一起,关于第一次经历如此亲昵的举动,我很想详细又感性地用文字去描述,可我的脑子实在想不出怎样才能写得淋漓尽致。
“你好像个老手”
“我在电视上看到的啊,男女之间不都这么亲吗?”
“你在发抖”
“没有啊,我没感觉到”
“你真的在抖”
“可能太激动了”
“我怎么觉得我也像初恋......”
这次磨蹭地更晚,马上就要一点了。
家里打来电话让我先来旅馆。
爸妈正襟危坐,显然是在等我。
“你看看几点了?怎么才回来?”
老爸先发话,老妈帮腔,白天各自有气,看来这会儿要借机发泄。
“天天去约会有什么意思?约约约,约不够啊!你对那女子了解吗?”
“我了解啊”我回答,看他们要说什么。
“她是个混混,和些社会上的渣滓混在一起,还抽烟,你知道吗?”
“你们听谁说的!”
我站直了顶嘴。即便她以前再怎么不堪入目,她现在也是我很重要的人。
“我们打听的!”爸妈显然理亏。
我看着趴在床上敲键盘的弟弟,必定是他多嘴说闲话,我吼道:“你少管我的闲事,管好你自己!你们吵什么!我又不和她结婚!”
甩开门帘,老爸追出来大喊:“给我回来!”
我头也不回。
夜深了,她也没睡,问候我在干嘛,那时气愤难平,怒气盖过了相吻的愉悦。
“我在沙发上瘫着呢”
“其实,我也很那个......紧张......”
“初吻是和一只母猫的这一页要翻过去了”
“我们发展快吗?”
“不快,我觉得相见恨晚”
“你的初吻就这么给我了”
“给你了,吻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好意思说”
“你教我”
“自己摸索,不准再亲我!”
“咬你”
“你舍得吗?”
“你猜我舍不舍得?”
“你肯定舍不得,你是爱我的”
“我当然是爱你的,你咬死我我也愿意”
“啊呜一口”
夜深了,表姐也入睡了,我们两个还顾着视频聊天。她的一个努嘴,一个注视,一个飞吻,歪着脑袋看着我,都让我心动不已,甚至想隔着屏幕亲她。
“我以后怎么叫你呢?”
“对哦,商量一下这个事”
“老公”
这个叫法真让我措手不及,上一个老公人在襄阳,改过口也不到二十天。
“啊?”
“男女朋友也都这么叫啊”
可我叫不出口,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声“老婆”。
“你想怎么叫我都可以”我说。
“还没想好,以后再看吧,我困了”
“睡吧,亲爱的,做个好梦”
“晚安”
image17.麻痹
她看我的新衣服胸膛上是唐装式纽扣,腹部一张大红秦腔脸谱,就问:“你很喜欢这类衣服吗?”
“我是个比较传统的人”
她看我胸膛处三个纽扣没有系,岔开四指在胸膛口戳了戳。
“系好,别被别的女子看见”
“这纽扣系不住,对了,今天下午我和我弟弟就在这条街上走,他说走来一个穿着黄色运动服的女子有多好看,我看都不看,再说我高度近视也看不见她长什么样儿”
“你要是敢看!”
“我说了,我说谁都没我女朋友好看”
“我忘带钥匙了,陪我去我奶奶那里取吧”
她奶奶住在一楼,我在窗下等候,她方才说她爸爸就在这间屋内休养,我比窗台高出半个头,还是站远点儿,天虽已黑,但院子里的老妇人们还在聊着天。
不如躲在另一个楼道里让她找不见我,看她什么反应。
果然她张望我在何处,我伸出头来走了过去。
刚到她身旁,她瞬间搂抱住我,把我吓得不轻。
“你爸在里面呢!”
我小声说,她搂的越紧了。
“那边有人看着呢”
她还是不为所动,我也豁出去了,也抱着她,她不怕,我更不能怕。
“让她们看去”
我们尽量不使脚底发出声响,越是蹑手蹑脚,越是清晰地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我看她说话说着走了神,应该又在想那个家伙。我扳住她的肩膀看着她,她见我胸口大开,试着为我系住纽扣,干脆用牙齿咬合好第一第三颗。
“你咬我一下吧”我说。
“怎么,你有受虐倾向?”
“我想让你咬我”
她便在我两边肩膀上轻咬了一会儿,靠在我的肩头撒着娇。
“其实我很自私,我也很黏人”
我抚摸着她的脸庞:“我巴不得你黏着我呢”
“不烦吗?”
“我怎么可能烦你”
“我对我以前喜欢的男朋友就是这么靠的,不喜欢的只是拉着手”
“你能不能别再说你那些男朋友了?”
“我和我前男友在一起时经常说以前谈过的男朋友”
“我会吃醋的”
“他可不跟你一样吃醋,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
“是个男的都不喜欢听”
“哦,我不知道”
和前两天一样,照常在楼道内亲吻,只是那晚回去较早,主妇们坐在楼下聊天,所以感应灯一直是亮着的,无疑这种环境对我们来说更为刺激,吻了好久,突然听到有人上来,我赶紧拉她往更上层走,谁知她镇定自若,抱住我吻得更火热,我屏息听着动静,原来是下层人家。
她拉着我到她家门口,把耳朵贴到门旁听着里面的动静。
“我弟弟和我姐姐在里面”
她手指指着门内悄声说,很显然我更紧张,我自以为胆大,哪知在这方面远不如她,她吻得不慌不忙。
抱着我调戏般地说:“今天晚上你被我壁咚了,你每天早上都不来看我,还要我跑下去看你”
“那上完课我就来陪你”
“你就坐前台来吧,我们眉来眼去”
“你会对我好的吧?”
她这是第二次问我,我认为她是受了太多的伤害才会害怕。
“我一定好好对你,如果我们互相不在身边,只要一想念,长途来见面”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以后吵架了你要让着我”
我不假思索地保证:“我不会和你吵架,我宠着你”
“我就想听这句,你不喜欢我喝酒,你可以直说,我也不许你喝酒,不想让我熬夜也要说,我也不准你再熬夜”
听到这些话,我霎时间感动不已,多温柔体贴的姑娘。
image18.烂片
听她说有一部电影她期待了好久,这几天一直催着我去看,我以场次太晚为由一推再推。
大清早她给我兴致勃勃地播放预告片。
她手中握着一小瓶深红色的指甲油,我注意到她的左手除无名指外均有着色,而右手仅染了大拇指,我问她缘由,她便说左手染右手不方便,左手无名指刚抠掉了色油。
“我来帮你染吧”
我接过小瓶,看到瓶身上满是油脂留下的指纹,显然她忙活了一个早上。
我左手握着她的右手,她站在桌子外看着我微笑,我则小心翼翼地用小刷在她光滑的指甲瓣上细细染色,看来四下无人,我赶忙吻了一下她的手背,相视一笑,让她坐在我身旁。
二哥他们不知去了哪里,办公室空无一人,我在办公室给相隔不到五步的她发信息:
“来我哥办公室,敢不敢”
很清楚我的目的是什么。
“怎么有种做贼的感觉,有摄像头”
我戴上眼镜仔细观望屋内四角,还录了一小段视频发给她,她又在开玩笑。
她缓缓的走进来,我轻搂着她,瞅着对面办公室里埋头工作的女老师,她把门掩了掩,我们都微低着头,嘴唇相碰,亲吻了一下,她看着我,说:
“流氓”
我没有答话,扶着她的背再亲吻了一下,我们都听见有两个脚步声从台阶传来,愈发接近。
“我先出去”
我赶紧坐到二哥椅子上装模作样地甩动鼠标。
“今天不上课,你在这儿干嘛?”二哥问。
我面红耳赤地说在查东西,趁机转开话题。
午觉睡了很久,拉开窗帘发现降了场小雨,打开微信才知道她从十二点发来信息,约我四点钟去看电影,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坐在影院里,我特意把小沙发拖到她旁边。看她把手机用饮料抵住自拍。
我想既然已经是男女朋友了,就该合影才是,于是同框拍了几张。
“你没发现我们很有夫妻相吗?”我握着她的手机滑动屏幕翻看合影。
“我比你好看”
“对对,你最美”
“哎呀,好热,你帮我吹吹风吧”
她侧脸对着我,自顾自地对着屏幕扭着头。
“呼-呼-”
公共场合不能过于亲昵,透过橱窗看到一群来自补习班的学生,在街上对我呼唤,原来他们也是组队来看电影,反观她似乎面带回避之意,并不想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看我背后那个理了子弹头的男的”
她始终不抬眼睛,神神秘秘地对我说。
“看到了,怎么了?”我问。
“去年这时候我和他一起的一个好上了”
“你能不能别说这些了?”
这真是莫名其妙,明知我反感这些,越像是不由自主要对我讲个不停,她所怀念的前男友们是不是能组成一个足球队?
她淡淡地说:“我忘了”
无聊的情节,台词尴尬地让人起鸡皮疙瘩,甚至糊里糊涂就结束了整部电影。
我还要装作看得饶有兴致,她一会儿讲女主角的师父如何,一会儿讲男主角在电视剧里断了一条胳膊什么的,现在想想,面对自己全无兴趣的事情还要装作有兴,真是种煎熬。
有一段男女主角放孔明灯许愿的场景,她也跟着说道:“我愿,三生三世,十里桃花”
谁不想拥有美好的爱情,又有谁愿意总是一个人,月下老人为每一个渴求伴侣的人牵条红线一定忙不过来。
而我身边的这个姑娘,到底能跟我一起走多久,走多远?
“你看看那个男的是不是在看我们”
我往后一望,唯独那个男的没戴3D眼镜还在望着我们。
出了影院,她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问她,她总说没事。不管我有多少种猜测,那也仅是我的猜测。
“我们到河边走走吧”
“嗯”
我看她今天穿着露肩装,帮她往上提了提。
“你干什么?”
“帮你把衣服拉一拉,你的裤子好多洞”
“这是露肩的,我在湖北经常穿的”
在这个季节,走在沿河的行道上,杨柳如浮尘般茂密,随风舞雩,再长些就可垂到路面,边走边轻轻拨开扰我们头顶的柳枝。
“这是柳树还是杨柳”她问我。
“应该是杨柳吧”
“为什么要叫杨柳呢?”
“隋炀帝南巡时让宫女穿彩衣延大运河两岸走,又想到天气炎热宫女难耐,就命百姓栽柳树遮阳,为这些柳树赐姓“杨”,所以就叫“杨柳””
柳叶行将暗,杨花落未稀。
“你知道的可真多,我以前跟你说过我们学校追我的那个跆拳道社的社长,也懂很多”
“不要老是跆拳道跆拳道的,好像我只会个跆拳道一样”
“跆拳道”这三个字在别人看来似乎象征着青春、活力、炫酷,但在我看来已经是不厌其烦,缘为很多人把这三个字钉到了我的身上,况且我只是个菜鸡。
半道上她搭着我的肩,向我问了“爱”,这个“爱”独指男女之间的情谊,我觉得我们时间不久,说爱还不恰当,况且我根本不知道男女之间的爱是什么。
在她家拐角小巷里,左手院落小孩子嬉笑打闹,右手倒是鲜有人出入,而头顶是宾馆后厨,不时有大白帽会瞄我们一眼。
对青年男女来说,在家门口照常亲吻有种不言而喻的刺激感,我和她在两端探了探,刚站回原处没想到她双手挡住我的眼睛,不让我看,不过这一刻她总算是面有笑容。
“女孩子亲你时你不可以看的”
“我不看”
被挡着眼睛还站得端端正正,兴奋地等着她。
原来闭着眼睛的亲吻能让人无限沉醉,两个人的唇瓣翻覆,叠合,吮吸,不时舌尖互相略过,轻轻碰到对方的牙齿,如梦如幻般的感受她唇的湿热,那时的我,再也不觉得亲吻带着成人的罪恶。
一心一意只想感受对方的时候,她使小劲咬了一口我的下唇,她撇开挡着我眼睛地手掌,眼睛还有些朦胧,才发现她以及跑远,看着她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
坐在我旁边的表姐注意到了我右肩上的红色痕迹,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蹭上了油漆,而妈妈也看到我左肩同样沾染了红色,我一时心惊,极力保持平静去掩饰,总不能让家人都知道这是口红吧?
她打来电话说今晚要和好友聚会,我还是在家别出门。
那时时间尚早,我说她聚会完可以送她回家,哪知她极力推脱,执意不让我前来,我想也是,给她留些空间,盯太紧了不好。
恰好就是这天晚上,大哥发来信息询问我的事情。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上床?”
我回道:“为什么非得上床?”
大哥调侃道:“不上床能叫爱情?上了床的都不一定能走到最后,你还不赶快”
“我是黄河大侠!不是嫖客!”
大哥不再回信,也许我的回答让他不能接茬。
“你回家了吗?”
这条信息,一直等到夜里十一点。
“有时候我觉得我是在害你”
她发来这条信息时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明白可能有动荡之意。
“你没有哪里害了我”
“你又不会娶我”
真是纳闷了,她今晚到底怎么了,才交往几天就谈婚姻问题,还认为我不会娶她。
我确实没有娶她的想法,那明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我未来最恐惧的事件里,结婚排第一。
她接着说:“我只是长了张你喜欢的脸,并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我确实喜欢你的长相,但我也喜欢你的人”
我也许真的太直白,这种问答应该花言巧语哄过去才对,我却和谈论别的事情一样,一本正经地和她谈起了人生问题,还带着辩论的味道。
“错了”
“你和我谈婚姻太早了,你觉得我21你19现在说婚姻靠谱吗?”
“你没想过是吧?”
“表白那天晚上我说过我无法向你保证什么,那一天是两个人一起创造出来的,如果两个人各怀鬼胎,今天就只想今天的事,不可能有未来的,走着走着散了那是必然的”
“我今天抽风了”
“如果我现在不努力,上了社会连自己的生活都保障不了,我怎么娶你,你又怎么嫁给我?”
我们各发各的信息,俨然一场雪仗。我也不知道我发的文字她一时半会儿读不读得懂,只希望奏效。
“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刚松了口气,就看到她发来如同雷轰的八个字:
“我和前男友睡过了”
image19.预兆
那一刻,似乎脑海里瞬间闪过电影《绣春刀》中的片段:“你跟沈炼睡了吧?”
没想到这一情节,竟和现实这么相近。
我焦急地打电话给她,她的声音很小,我已经分不清是撒娇还是无奈。
“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
“真的吗?”
“跟你说了还能骗你吗?”
我们两人家中都有人在,况且夜深,只得悄声对答,那一晚,我一句话会问很多遍,才等来她能的回应。
“和谁?前男友还是以前的”
她说话吞吞吐吐,等了许久才发话:“前一个”
我无奈地再问:“你后悔吗?”
谁知她瞬间语速变快,可还是尽力压低嗓音:“不后悔!我是自愿的!”
这一回答如同一记重拳,我万万不料已是我女朋友的她,能说出这种话。
“呕!呕!”
我连续干呕了数声,听到她问我怎么了。
实际上,我是装的,我到现在也不明白那时怎么装不可,非得装出胃痉挛。
“你刚刚在吐吗?”
“我---不舒服”
“你如果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算了”
我关上卧室门,坐在床头。
“我接受,我认了”
“你心里接受不了就算了”
这句话她说得相当轻蔑,我已经没心情去推敲揣摩她的用意,只是全力记住每一句话,不断重复我的话,好让她能懂我。
“你不用勉强”
“我没勉强”
“我最怕你说的事情你果然还是说了,你倒是够坦诚,把你的事都告诉我”
“你是不是猜到了我和前男友......”
“猜到了”
“我觉得你以后不会再像以前一样爱我了”
“会,我会比以前更爱你”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说“爱”,这可能不是所谓的“爱”,只是一时冲动。
“为什么?”她将信将疑。
“你听好,我不会再让任何男的碰你”
她没有回答,我接着问:
“你到底为了什么和我在一起?是为了排解寂寞吗?”
“嗯”
她的每一句回答我明知答案,还是不住发问,而我自己就如同在擂台上被拳手不断重拳攻击,打得晕头转向却无还手之力。
“我再问你,你有没有爱过我”
“没有,不能算爱,只能算喜欢吧”
“我们相处时间太短,当然不能说是爱,那以后呢?以后你会不会......”
“我说不上来我以后会爱上谁”
方才说我不会娶她,现在一派未必会嫁的样子。
“你的意思是你会出轨吗?”
她没有回应,只是不住喘息,可能是头捂在被窝里。
“明天早上能和我去山上聊一聊吗?”
“嗯”
这段啰啰嗦嗦的电话居然打了五十分钟。
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很多淫秽的场面,我极力克制自己的思维,她总是不可辟免地出现在画面里,我撕扯着自己的头发一脚蹬开被子,扭曲着躯体,痛苦极了,又不断想到她赤身裸体和另一个同样赤裸的男人......
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占有过身体还欣然接受的,要不就是嫖客,要不就是傻子。
那时,我担心她会和前男友复合,而我恨不得立马把那渣滓的眼睛挖出来,再活活掐死他!
拿出一瓶最讨厌的白酒,忍着刺喉割胃的火辣喝完,并非借酒浇愁,只是为了能因此睡一会儿。哪知躺倒后更加糟糕,耳朵不住地嗡响。
打开电脑,开始查找那个渣滓在网上留下的蛛丝马迹,希望能找出些我认为有用的东西,刚好上次通话录音里记录了他的手机号。
从暑假开始到和她分手那几天,他一直在武汉、襄阳、荆州、南京几地网吧游走,另一处发现,是他长期沉迷色情网站,留下大量留言信息,在分手前一天在武汉关山路的洗浴城也留下痕迹。
我动了歪念头,伪造出了他在约炮网站上和性工作者勾搭并嫖妓的网页记录,还用他的手机号做伪证,截出他在游戏论坛上回应的时间,和网上支付信息,粗糙地合成在一起。
凌晨五点,我把伪造的嫖妓记录发给她。
“自己看,真假自己判断”
我知道她瞌睡重,何况昨晚入睡太晚,不像我,彻夜难眠,我真是等不及黎明。
站在她家楼下,闭上眼睛养养神,我想她应该会在自家阳台看见我。
收到消息:“你一定是搞错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照常理,如果她发信息的顺序是“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一定是搞错了”,那就代表着她对他是完全信任,对伪证抱着怀疑。
可她从发来的信息顺序来看,显然是将信将疑,昔日恋人嫖妓的事情如同一颗炸弹,让她始料未及,情绪激动时思维更加冲动,以至于无法辨证。
这就是我想看到的:给她种下怀疑的种子,断了她再想找那渣滓复合的退路。
看到她走下楼梯,走到我身旁,我们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出巷子,要说各自的表情,那都是复杂难喻。
走出巷口,我的鼻腔里冒出酒气,一瞬间恶心难忍,但绝不能在她面前那么狼狈,强忍住不让胃里的东西吐出来,左腰扭痛,我弯曲着身子眼里冒出泪花。
“你怎么了?”
我听闻后赶紧立直身子,继续走。
“没什么,你还没吃饭吧?”
“起这么早怎么吃饭,我家里人还睡着呢”
“先吃饭还是先爬山?”
“看你”
“我这会儿吃不饭,山上下来我们就去”
七点多钟,街上很少有年轻人的身影,有的也是锻炼完归家,买菜的中年人。
我去牵她的手,她一把甩开。
“别动我!”
我瞪着她:“你生什么气?”
她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撇着眼睛说:“我生气了吗?”
“那你现在板着脸干什么?”
“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你以前没发现吗?”
走到山坡上,沉默的她一下子返身要折回。
“我要回去!”
我挡在她面前,不让走。
“说好了看日出的!”
“有什么好看的,我要回去”
“凉亭就要到了,不看行了吧!再走几步就到了”
本以为下完雨温度会很低,没成想会冒汗,我把脱下的衣服铺在凉亭长上椅,她宁可站着也不愿坐下,好不容易坐下,也不往衣服上坐。
“你要说什么就快说,说完我就回家”
那我就直言不讳。
“我最怕开学以后你会和那个人复合”
“我不会和他复合,你是不是对我前男友反感很大”
“是!那个渣滓到底哪里值得你留恋”
“他是个渣滓,但他对我很好!我爱他!在你眼里是不是我也是渣滓!”
“你既然那么爱他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
“我只是欣赏你的才华,我不爱你,我只是喜欢你”
“……””
“我告诉你我和她睡过了,没想到你的反应会这么大”
“那个嫖客给了你什么?他还背着你出轨”
“你的意思是我是妓女吗?”
任凭她扯高嗓子如同吵架一样,我也不动怒,只因为保证过不和她吵架。
“天哪”
我咬牙切齿,难以言对她的歪曲。她见我不发话,很柔和又像是带着歉意地说: “他没有出轨,是我搞错了”
“你搞错了?”
“我和他上床也是自愿的,我不觉得做错了什么”
“那我怎么办?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我怎么办?”
不得不说我的无奈和痛心,和她的任性。
“我不知道”
她蹲坐着,我也蹲在她旁边,看她眼睛泛着泪光,一滴如水晶般的眼泪冲刷着睫毛,变得浑黑,滴在脸庞。
我伸手为她擦拭,她挡开我的手。
“别碰我,我不是为你哭”
“我知道”
我只得站起身,手足无措,她一哭,我也为她莫名地难过,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不确定她能和我走多久,多想永远都不要告诉我,我永远都装傻。
“我给不了你什么”我说。
“和我爱的人在一起,就算以后摆摊我也愿意”
这句话,让我颇为感动,这就是她理解的爱。
酒劲发作,隐隐作呕。我站着发颤,蹲身子忍着胁下扎疼。
“你怎么了嘛……”
让我欣慰的是她扶我坐到长椅上休息,只要我声调一高,就会嗓子干呕,没想昨晚一装,真装出问题了,自打那天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咽炎会发作。
“等我念完书就带你走”
这句话听起来无异于男女私奔,她只是看着地面。
“去哪儿?”
“湖北”
“我觉得……你的家人不会接受我……”
“我不说他们怎么能知道?我们两家都是”
“知道了又怎么样!我又没做错什么!”
一瞬间,她爆发了,我不明白我说的话哪里刺激到了她。
“我要走了!咱们完了!”
此话一出,我才意识到事情的突变,拉着她不让她走。
“你放开!放开!”
她拼命挣脱,是动真格要走。
说话是不顶用了,倒不如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想走也走不脱。
她双手握拳顶着我的胸膛,我抱得越紧,生怕真的没机会再去拥抱她。
“我们完了!我要回去!”
她每说一句,我更加用力。
“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听到这句话,真的有些伤心,虽然我很清楚我们两个人都在演戏,那不如接着演。
几个小鬼在山脚下的树杈上看着我们,大呼小叫。
“我怀过孕,还堕过胎”
我一口咬住她的肩膀,慢慢用力。
“好疼,好啦好啦,我不走了,你放开吧!”
我缓缓放开,她坐到长椅上,态度有所缓和。
“我们俩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你说出来”
“这些天你说的话我一句也插不上”
这也算个理由?这算什么理由!
“那我有没有让你无聊过?”
她竟不做声,显然她所说的理亏。
“陪我再走一段,我不想这么快就结束”
“好”
我拉着她的双手贴在我的脸上,就像表白那天,紧紧闭着眼,好像找回了挚爱的珍宝。
而我那时的真实目的,是不想刚谈了几天的恋爱草草了之被大家笑话,完全是想保住颜面,况且大伙并不看好我们。
她一副专注的表情,就像猫咪顶着蝴蝶般地好奇,拇指食指相合在我小臂上拔着汗毛,又站起来摸摸我的喉结出神。
“你咽一下”
我咽了口唾沫。
她坐在我身旁,我深情地望着她,擦掉她脸庞上睫毛膏的痕迹。她把下半张脸埋在我的肩膀上,不住地喷气,温暖极了。
下山的路上,我背着她,她似乎忘了我刚在的不适,紧紧贴合着我的背,脑袋偏靠着我的后脑。
而身后的凉亭已被小孩子占据,像是对着我们刚才的行为起哄。
“好了,放我下来吧”
我放下她,挽着手问:“饿了吧?”
“早就饿了,你一直不走!”
“那我们快去吃饭吧”
她拉住我,示意让我别动。
“你知道什么是种草莓吗?”
image20.月圆
想起十几天前,在办公室里四个老师谈论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高中生,说脖子上有“草莓”,女老师羞笑,男老师淫笑,只有她一脸尴尬地笑,而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不知道”
其实在《蜡笔小新》漫画里就有相关的情节,我很早之前就看过了。
“把脖子伸过来”
她在我脖颈上吮吸了一口,我乖乖地享受情人间的亲昵。
我愿永远留在我身上,不要干涸,不要蒸腾,保持着温热和温情。
“给你种好了”
“红了吗?”
“红了……哎?怎么一下子消退了?”
“可能是我太瘦了”
下山的路上,我倒退着走,她趴伏着我,下巴抵住我的肩弯,撒着娇,以前猫对我撒娇我也心痒,何况是她。
她就像是个小女孩,又像是充满活力东嗅嗅西探探的小猫,拉着我的手去摘野花,走高埂上半脚宽的小路,我趁机抱着吓唬她,要推她下去,她顶着边缘反手抱着我。
“我掉下去了你怎么办”,她问我。
“我先垫到你身子下面”
“要是来不及呢?”
“眼泪会冲掉鼻子”
她问了我怎么找到那些信息的,我把一部分查找方法和排除手段告诉她,在网上发现查找的账户关注了“深海恐惧症”,我就顺着找下去。
“其实你没有什么深海恐惧症吧?”
“嗯……他有”
点了一笼小笼包,边吃边聊,而我让她顺着我的说法去相信她前男友嫖妓的事实。
“要是那个男的再来找我,我就拿这个羞辱他……”
谢天谢地,总算奏效了,单从称乎上已经发生实质性改变,但还是能听出她的落寞。
我不顾老板在内厨要亲她,她避开,扑了个空。
走出店门口,怎么觉得裤子凉飕飕的,一摸才知道不知在哪里割出一条大口子,忙向她借来牛仔服,匆忙遮挡住。
她解开绑好的衣服。
“没绑好,我来给你绑”
“没事,我自己就行”
“我绑,我不看”
她看我的腰被勒紧,说腰真细,比她的还细。白天还要送她回家,无非是为了亲密一下。
“过几天我要带我闺蜜去趟西安,就是那天一起在游乐场玩过的那个蘑菇头”
“干嘛去?”
“堕胎”她很平静地说。
“堕胎!她怀孕了?”
“她在网上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约炮,怀孕一个月了”
我真是讶异,那个也许尚不到二十岁的女子竟如此淫荡,难免有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鄙夷:她一起的都是些什么人?满宿舍堕胎,她好友堕胎,就连她也……
“我的口红在衣服兜里”
我掏了掏没有,她一下子取了出来,拧开对着车玻璃涂唇。
“我早上没来得及涂口红,还想洗下头,我看你在楼下等着就算了”
我们站在楼道里,不说也明白要做什么,她让我再把脖子伸给她,吻了一下。
“现在红了”
接着在我肩上推了一掌,我靠着墙抱着她……
“好了,快回去睡一觉,我们两个脸色都很差”我说。
走到巷口,她打来电话问我有没有钱做出租,说真的,没有。
“你等等我,我出来”
“我有,你别出来,我已经走了,好好睡一觉!”
对着后望镜看了看自己枯黄的脸,还有通红的嘴,口红全粘到我的嘴上。
到家门口,看到老爸在门口看下棋,我把衣领竖起来挡住脖子,让司机稍等,要来车费好付钱。
“大清早的约什么会,还绑着人姑娘的衣服”
“裤子烂了嘛”
“快回去”
我是真的困了,从十一点睡到下午四点,醒来发现下起雨了,未停。
也不顾老爸的呵责吃饭时不准玩手机,忙着问她睡了多久,她把昨天的合影全部发过来,看着还真有夫妻相。
“晚上干什么去?”
“别找我,我不出去”
“你的衣服,这么冷能去哪儿?”
“明天给我吧,我要回去了”
“站着别动,我马上就追过来”
“我还有事,你追来干什么”
显然她已不耐烦,我也不顾,顺手从沙发上卷起她的牛仔服,蹬上鞋匆忙出门。
好在天色未暗,尚可看清行人,只见她穿着白色短袖,我呼唤她,她回头看了一眼自顾自地走,我并肩为她披上衣服,怕她冷。
“我都说你别来了,我今晚有事”
“我是你男朋友啊,送你回家怎么了”
我顺带想牵她的手,哪知她把手揣进衣兜,神色厌烦。
“别在大街上拉拉扯扯”
这真是一反常态,恋爱后双臂相挽都是常事,今天倒是怎么了?我真的感觉到一种随时都会分散的不安。
“不牵就不牵吧”
真有种朝夕不保之感,清晨答应再相处一段时日,黄昏已是黯然。
“和你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像个文盲,开学了我要去读书健身,把以前的补回来”
“很好啊!”
我真是喜出望外,她能有这样积极的心态,我也为她欣喜不已。
她接着说:“我们要分手了,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分手是必然的,我们确实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以前认为哪怕是两个世界的人,只要相互理解,去接纳对方的世界,总有一天会同化,不过现在我可以放手,虽然我很想给她那种她之前向往过自由自在有我照顾她的日子,我也幻想过未来两人相处会有多甜蜜,我会用我的一切去爱护她,宠溺她。
只是现在,我不想这么快就结束,毕竟时间太短,即使我再怎么珍惜,留下的仅有名义的空壳。
“我希望你以后能找一个对你负责,能给你幸福的人,好好地生活”
我动情地说,她也被感动,我们拥抱在一起热吻,这是纯感情上最好的表达。
“我会找到的”她肯定地说。
“再陪我走一段行吗?我不想这么快就结束”
她带着她本有的玩世不恭态度,把握着的手机摇了摇,笑着说:“我会用两天时间让你讨厌我”
“我不会讨厌你”
我当时没懂她意欲何为。
“你会的”
自打和她相处后,我没觉得她对待这段感情认真过,但我可以等,老实说,像是在演戏,连台词都可以预见,甚至是俗套。我一直在等待这么一个人出现:可以倾听对方的心声,互诉衷肠,欣赏对方的一切优点,包容谅解一切缺点,当展现自己的时候,仅仅想要那一个人的掌声,那一个人的赞美,那一个人与我一起喜悦,但愿这不是奢望,而那一个人,不是她。
在感情方面,我没有她那么经验丰富,泰然去接纳和放弃任何一段。我和她,必然只是微不足道地一殇,在她的生命长河里小到可以忽视,也许是我们确实不合适,也许有其他因素吧,事实已是如此,我只是不愿意去承认,不是不敢,是不想去面对一个真实的她,我宁愿只记住她乖巧的模样,哪怕她玩弄我,欺骗我,安抚我,我都可以装傻。
不管多离奇的梦,只要天亮了,就会被遗忘,以前我梦见自己变成了女子,赤身裸体地爬在一个男人的背上,周遭就像流淌着血红色熔岩的地狱,我本身就是这副抽象画中的主角,梦醒时分骇然恐惧,这种梦完全超越了所做的任何噩梦。
男人啊,要是真的爱一个女人,就该知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世上,大丈夫总是有的,我只是个小人,可我又何尝不想做一个像乔峰那样顶天立光明磊落的大丈夫,深怕被人看出我的脆弱,我的优柔,我的恐惧,我的疼痛,我的感情,我的孤独……还要靠陷害,靠抹黑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来挽留一个不爱我的女人。
晚上的视频聊天,明显没有了之前恋爱的感觉,就像是很普通的朋友,亦或是随时都会诀别。
“下半年如果你身边没人,你就来找我玩吧”我说。
“要是你身边有人呢?”她问。
“我身边不会有人的”
“难说,我已经为你开了闸门”
“我不用心我就不会和谁在一起”
我不是她,那么地恐惧孤独,要靠着一个有一个男人来安抚自己。
“你家墙上画的那是什么,是老虎吗?”
“是只猫,在我自学完考警察的科目后画的”
“写的是什么?”
“加官非我意,但愿鼠患平”
想到那本《隋炀帝集》还未读罢,翻开续读:“我梦江南好,征辽亦偶然。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
这几日清晨,格外的明媚,九点钟的阳光刺得我茸着眼睛。
学生们习练完照常静坐,我也盘起腿杵着下巴,走了神,口中不住念叨:“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
“老师!你在念什么?”
升入高中的一位女学生在后面问,在场的大部分都是小学生,为数不多的几个青少年倒是可以随性点。
“离别什么?老师,你要走吗?”另一个虽上初中,但身强体壮略有熟态的男生也问。
“没有,我课还没教完,我能去哪儿”
教完课,我没有回家,到大厅想陪陪她,不论我的眼光如何柔情怜爱,她都已没有了之前的温情,那是把我们引向冷战的冷漠。
她的确是不断回避我,一会儿坐到柜台,一会儿走出门晒起了太阳,我尚未靠近,她就折回,我也不能完全像个尾巴一样,只能独自去晒阳光,身体上的温暖,远不及心灵上的温暖。
无异于追剿游击,终于能坐到一块儿,她仍是冷冷地玩着手机。
“我……我是个装在套子里的人,总想着有些事情能完美,有时反倒会被误解,这两天我表现的比较极端,希望你理解”
说罢,我左手抚上她的右手,她脱开,说:“你想多了”
随后站起身:“头顶有摄像头,我们别太近”
她又坐到别处,我也自知无趣,倒不如回家去。
“我们去公园吧?”
“不想去”
“去吃鸡排吧”
“不想去”
“去游乐场吧”
“不想去”
恕我迟钝,也就仅能说出这么几个无聊的地点及活动。
我确定要变天了。
“我来找你”
她怒了:“你来找我干嘛?我不出去!”
越是这样,我越觉得诡异,偏去找她,坐在她家巷口的烤肉摊坐上等着她。
信息不回,电话不通。
我只得打给她姐姐,询问她妹妹在哪里。
“她啊,她出去玩了,我还以为和你一起去的”
“去哪里了?”我急切地想要知道。
“应该是去唱歌了吧”
看样子不像是假话,也许是在就近的歌厅,我没有去找,只是静静地等待,从七点等到十点,没想到已是秋凉,冻得我发抖,而我只穿了一件薄衣,不住搓着手臂。
从街上人头攒动,到三三两两,看看时间,十一点了。
我接到她的电话。
“你干什么嘛?”
“我有话对你说”
“说什么?”她是极其不耐烦,又似乎要急于投身某事,匆忙回复。
“当面说,很冷,你快回来”
“我现在还不回来……”意思是让我回去勿等。
“那我就接着等”
“你不要逼我了!”
“我逼你什么了?”
电话断了。实在太冷,我走到不远处的一棵行道树下,抬腿热身。
好一会儿,她打来电话。
“我回家了”她说。
“你怎么不叫我一声?”
“我看见你了”
我也顾不得这不合常理的情况,赶紧走进深巷,等她下楼。
她俨然一派趾高气昂,痞子之态,我不知这是装出的,还是本性如此。
身冷微颤,说话也带着颤,我吞吞吐吐地说:“你可以再和我相处一段时间。”
她竟不顾旁人,大叫:“不可能,我不爱你”
感应灯亮了,二楼一家人把门开了条缝,窃听时,我们都不做声,走出楼道,去了另一处。
“我们说好的再走一段”
“哼,要是你知道我这两天在和别人做什么你还会想吗?”她嗤之以鼻,翻着眼睛。
“哼,我全家都知道我们姊妹四个数我最叛逆,最难管”
“你在做什么?”
“我翻给你看”她划拨着手机,应该是在找什么聊天记录,说到这里谁都明白,无疑是和其他男的有勾搭。
我已经攥好拳头等着动手,只要她敢有越轨行为。
“算了”
她熄灭屏幕。真没想到,我的一位叔叔也住在这里,径直上楼,不免回头一看。
“哎?这是你同学吗?”叔叔问。
“哦,是啊,叔叔”
“要不要上去坐坐?”
“不了”我说,而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叔叔的出现,我竟忘了方才的怒火,和要动手的冲动。
“我觉得你像个古代人,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上床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妹妹艺校里的室友都怀过孕了!很正常!”
这种评价我向来无法回应,她也不是唯一一个,毫不客气地说,调侃我是古人的,基本都是文盲,但凡胸有墨水的,不会如此评价我。
“是,是,是很正常,我说过你什么吗?”
“你不知道吗?现在要想找个没上过床的就要去幼儿园!幼儿园!”
这话我当然听说过,不过,问题就在于把高中、初中、小学里的女生一并侮辱抹黑。
“我喜欢抽烟的,喝酒的,你喝吗!你抽吗!”
“我喝,我抽”
实际上,不可能。
“我要房,要车,要钱,你有吗?”
我万万想不到她能对我说出这种话,我的心也冷了,明知她言不由衷,我也乱答罢了。要是我有房有车有钱还要这么一个人,我智商一定只有60.
“没有,以后会有的”
“我现在就要!我要名牌!我要化妆品!你买得起吗?”
这些苏套的要求想来也是低级影视剧里惯用的台词,我不信一个家境颇好的女子会缺这些,来强人所难。
以前聊天说在学校里生活费用来作什么,我说我没有女朋友,剩余的会去买些书看,她说九成会用作买穿戴,在女孩们最好的年纪,我相当赞成。
“我买不起”
口红是女人的好朋友,我连支口红都没送过她,说好的画两件情侣装,也是迟迟没有动手。
“买不起就算了,我要回家!”
那一刻我极力克制怒火,一把揪住她。
“别想走!”
我扯着她的身子,强行往更上层拉。又怕弄疼了她,不由松了些劲。她也许是吓到了,整了整衣服,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我自己走”
居然自己上了一层楼。我抱住她,明知已经无法挽回。
她轻轻叫了一声我的名字。
自打我们认识后,从来都不叫对方的姓名,这是头一遭,也许是最后一遭。
“你知道吗?我最先看上的是你的高傲,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是为了你才放下这些的,你知道吗!”
“我不爱你”
说再多也没用,我抱着她轻声啜泣,不能纵声。
她双手轻放在我的肩胛骨上,非为相拥,耐心等我哭完。
第一次为了一个女子而哭,那时觉得是种懦弱,把自己软弱的一面全无遮拦地表达出来。
鼻尖上挂着眼泪,我轻轻吻着她,她也配合着我,也许她同样感觉感觉到我没有带着火热和欲望,因为我已经很无力了。所谓的吻别,就是这样,她偏过头,避开我的泪眼朦胧。
“我居然会为了你哭,就像个懦夫”
“今晚只有我知道”
“我……以后不能在……送你回家了”
我的声音哽咽了,多说一句都可能眼泪夺框。
“是我对不起你,我们的事别让补习班的老师们知道”
她面色似乎带着自责,手机屏幕亮了,有人给她发来信息。
“没有谁对不起谁的,以后还是朋友,我走了”
她没有道别,只是低头回复信息,谁都清楚,分手了不可能成为朋友,那只是个念想。
那天晚上,月圆如明镜,还伴着一场二十年一遇的流星雨。
21.混乱
我虽然晚睡,也有像这样为情所困的时候。朋友失恋了,我却变相地安慰:亲也亲了,抱也抱了,有什么难以割舍的?
我以为我那是自在疏狂,原来只是没经历过全然不懂的感情。
“也好,不合适就分开,下次还有更好的在等你”
表姐的这番话,常用来安慰失恋的人。
“你以为我不想找更好的吗?可我在这个层次只能找这样的”
“原来你都懂啊!”
为什么月亮总在人们分别的时候那么皎洁,那么完满?想要纵声唱《但愿人长久》,却不是纵声唱的调儿,那时的我,太过于苍白无力。
失恋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表,心房就如同蚁窝,裹着的不是滚烫的血,而是快要挤破心房的蚁群,它们叮咬着我,折磨着我,涌进我的血道,啃食着每一条血管。
手足无措的我,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我的悲伤。
我的躯体和内心失去了另一半,连步伐也顿觉沉重,公交车上被撞到手肘,也是木然不顾疼痛,车窗反光时可以看到,只一夜间,原本就消瘦的脸庞面骨凸出了。
站在楼梯口的她看到我走来,转过了身子,
似乎我们初次见面,或是两人各自不识。
我累了,望着打闹的小孩子,不禁想成人世界还真是可笑可悲,种种说辞只不过是恶性循环的粉饰。倒不如一个小孩子,想哭就哭,想笑便笑,不用为未来和前途担忧。
不像我,绷着本该发泄的脸,装作没事,越是这样,越发明显。
校长孟老师招呼我过去,闭上房门。
“不要有什么别的想法,放宽心,把剩下的几天教完”
那时的我,连话也不走心,呆若木鸡地应承,几位负责人看我的眼神也大不如前。
我靠在会客厅的沙发上,上课时间到,我假装不知道,一动不动。
我被情花的尖刺扎了吧?神志出窍,浑浑噩噩,只是勉强支撑着行路与停驻。
躲在一间教室胡思乱想,知道校长亲自上来“请”我去上课,教室里已经闹得不成样子。
“起立!”我站在门口大吼一声。学生们一震,乖乖住嘴。
“说过让你们不要闹,听不进去吗!来!和我打!”
队形瞬时还原。
“一个一个来!”
原来老爸也悄悄接近,观察我的反常行为。
“上车”
很明显,老爸面有怒色,又体现出相当的理解。
“上课你就好好上课,躲在上面做什么?”
我靠着窗户说:“我累了”
“你二哥说那女子因为你辞职了”
这一句让我恍然醒来。
“因为我?”
“你二哥说,她辞职的时候说被你骚扰,不能安心工作”
我又把头靠在车窗上,刚巧车就停在她家小区门口,这是我意想不到的辞职理由,痛彻心扉,只得强忍着难过。
家族酒店里倒是热闹,若是平日里这么多人我定兴奋不已,可现在无所适存,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我在躲什么?我为何要躲?
太公坐着轮椅被三十多个人拥簇着进了酒店大门。
听到亲戚从旁交谈:“今儿个来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光画家就来了二十多个,还有什么作家、书法家,可真热和”
想不到内外竟多达一百多号人。
我看桌上大瓶红酒无人动,不如痛饮一番。
酒桌的规矩也不懂,更不想懂,但凡敬酒,我就满杯喝。
弟弟看我喝多了,夺酒杯不成,倒洒了我一身。
“放心吧,只是有点晕,神智还是清醒的,让我喝吧”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此生未了,心却一无所扰,只想换得半日逍遥……”
唱得并非大声,虽已酒醉,但明白不能出丑。
“够了够了,你醉了,别学人家一醉解千愁”
“那我不喝了,听我唱歌吧!”
酒桌上的人差不多都去为太公敬酒了,我倒可以放声高歌。
“你唱吧,我帮你录下来,酒醒了自己看自己的德行”说着他拿出手机对着我。
“风太冷,只想逃。花太美,全都想要……”
酒桌上冷冷清清,满瓶红酒已见了底,自知无趣起身离席。
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怎觉宾客亲人都在看我,弟弟前来扶住我坐在一处空桌。
“等回家了我给你耍醉剑,记得录下来”
“趴下睡会儿,我们回家”
我闭上眼睛,眼泪决堤,不住地流淌,尚可听到亲戚的询问,我双掌遮住脸面,生怕被大家看到这幅窝囊样子。
眼泪顺着五指指缝,成股蔓延在手臂上。
“人很多,多大事儿你堂堂男儿经受不住?”
妈妈在身旁说这般本是安慰却错义的话,往往这种逻辑,总是让事态更恶化。
“起开!知道你儿子心情不好还说这种话!”
弟弟竟喝开妈妈,不让任何人靠近,哪知亲戚全靠了过来,瞬时把空桌包围起来。
“走走走,回家”
弟弟拉开我的手臂,我边哭边朝自己的脸面左右开弓,猛扇耳光,打得响亮。
“别这样!别这样!”姑妈赶紧制止,我已是失控大哭,一头栽倒在地,动弹不得。
“快快!抱上车!”
弟弟抱着我大步奔出酒店,强烈的阳光略微唤醒我的意识。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对我!啊!我做错什么了!”
双腿无法站立,被撑着仰天大哭。
“我哪知道那女子会是那么个东西!看看你儿子哭成什么德性了!”
我渐渐听不到家人的争吵,只是看到目光中有强烈的阳光,随着街区行车断断续续。
“这两天他心情不好,你给盯住,防着反了”
躺在床上听到老爸在安排,家人要去西北旅行,因我有工作不能同去,明日动身,加之我这段时间不稳定,一时难以安心。
“你们去吧,我没事,我要睡一会儿”
自打失恋后,根本没有睡眠可言,只有醉酒后才能踏实入梦,太白说得无错,举杯消愁愁更愁。
沉沉睡去四个小时,缓缓醒睁开眼睛,摇摇晃晃地出了家门,去到补习班,不知是迷糊还是如何,一路上静的出奇,可目之所见分明一派嘈杂。
我走进补习班,孩子们没有上课,大伯站在旁边监管,她已经不在了,我却从一楼到三楼,打开一间一间教室的大门,任大家如何看我,最后一扇是她姐姐代课的教室。
“你喝酒了?一身酒气”
她望着我不住地扇着酒气,我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酒臭太重。
“你妹妹......她还回来吗?”
“嗯,她只是生病了,要休息几天”
“我没本事,留不住你妹妹,她才走了......”
说这话时,带着哭腔,只是学生太多,不能失态。
“那......没关系嘛......不合适就分手很正常嘛,你也别多想了”
酒力复涌,我趴在一间空教室的课桌上休息,打电话给她,仔细倾听她周围的环境,和什么人,只听到“出租车”、“往前”、“公安局”之类的词。
我并不全记得当时对她说了些什么。
“还能见面吗?”我哭诉。
“现在?现在我忙着呢,怎么见”
“我说以后”
“可以”
难得她能和一个醉汉通到醉话说完,二哥打开房门,望着我。
“你来办公室”
下去的时候,学生们不住问候,我只是点点头,免得张嘴,有失师态,脸上干僵,自打中午哭完就没有整容。
“怎样,你也该明白,从我们高考失败后人生也很难再有起色,遇见她也是合理的”
“她,真的说是我骚扰她?”
眼泪不禁留下,我闭着眼睛问。
“她走了,这就不重要了,你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见到这个人了”
他接着说:“我们都知道你是初恋,正因为这是初恋,我们几个才极力反对,那女子不是你可以降住的”
“我知道,她以前是个混混”
“喜欢上一个人那没办法,也许她还不止是混混,在感情方面你太嫩了,我今天也看出来了,从她走后你就死气沉沉,也累了,刚来哪会儿脸上还算光堂,现在和被刀刮了一样”
“我是真的累了,教不动了”
“她和你的生活没关系了,也不值得你这样,回家去洗个澡,精精神神”
一进家门,老爸老妈表姐全不做声,也不提此事,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洗澡前,看到她发来一张图片,附着一句话:“雨后总会出现彩虹,刚拍的,心情好点”
我会习惯性地从照片里找一些信息,比方时间、天气、位置、环境之类的,那天明明看到照片中的地方那么熟悉,就是想不到是那里,桥廊上有半截影子,我把屏幕放到最大想看清楚有几个人,是男是女,却一无所获,只得去看那没被乌云遮住的半截彩虹。
擦擦被蒸汽模糊的镜子,眼睛肿胀得如青蛙模样。
她打来电话:“你酒醒了吗?”
“醒了”
“你把我们的事告诉我姐姐干嘛?”
“对不起,我喝多了,对不起”
“你非要搞得所有人都知道吗?”
我一言不发,耐心听她说完。
两个陪着我的朋友听不下去,问了此事。
“她一走,差不多所有人都知道了,现在反过来说我”
“那你和她讲清楚啊”
“算了吧,无所谓了,反正已经散伙了”
“从那天你接她电话时,我们两个就猜到你会变成这样”
“是是是,你们都是神机妙算”
“你看,跟你好好说话你就这幅态度”
感情对我来说,或者说对一部分人来说,是个不稳定因素,麻痹大脑,麻痹思维,让人变得愚蠢。
杨丹问有无她的照片一看,我立刻翻出我们的合影,他们齐声感叹:“纯粹的夫妻相啊,她还要离开你”
我不由地心伤,人都走了,还说什么夫妻相,如果说相遇有差错,那只能是我和她相遇太晚了。
苏博弈看我黯然伤神,赶忙安慰:“没事儿的,她只是暂时离开你,你们有夫妻相,还有缘分的,她会回来的”
明知这是安慰,倒也暖心:“真的吗?”
他们三个异口同声:“肯定的嘛”
两盘香喷喷的大盘鸡端上饭桌,我抄起筷子赶忙往碗里夹了大块鸡肉。
“我饿极了,我先吃了”
“吃吧吃吧”
餐后我向他们致歉,前几天约我都置之不理。
冷清的街道上,我和苏博弈两个聊了一路。
“那天我和黑豆经过她家店门口,我说那女子可能是在玩儿你”
“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们两个都那样了我怎么能说?”
我住嘴,细细听他说一些碎片。
“那女子高中时我就看到她发布一些照片,全是在酒吧和男的女的混在一起,每个周末都发一些酒杯啊,吧台啊,还有和很多老男人的合影”
我推算,那也就是十四五岁时,过早地接触成人娱乐场所。
“我知道她以前是个混混,我想用我的方法矫正她”
“别说是你了,我也带不正她,她这种人以后只会被命运拖着走”
我问:“被命运拖着走是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上来,这种女的靠着伤害别人来伤害自己,你的出现可能稍微改变她的生活,就算她走了对你也是个好事,世上比她强的女孩儿多的是,急什么”
22.黄酒
在旅馆时,难免会有嫖客上门,男女情侣来开房,洁白的床单上常常粘满了血滴。
往日里我不难烦的支走,但这次不同。
一个偏瘦的矮个中年男人站在值班室门口面色涨红,支支吾吾。
“有按摩的吗?”他终于开口,哪怕不是开旅馆的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没有”
我盯着他,死死盯着他。
“有小姐吗?”
“滚”
我轻声说,我已是相当客气。
“嗯?”
他一愣。
“滚!”
我怒吼,站起身椅子向后一推磨得瓷地板嘎吱一响。
“合影啦,合影啦”
三天后,我们去云崖寺散心。
云崖寺只是四百里关山的一小处,而关山晴雨不定,夏天都会有降雪,常常砸起冰雹。
我凑到一块,拍完看了看照片,便被骂:“你别这样强颜欢笑好不好,大家出来玩就要高高兴兴嘛!”
于是我走在最前面,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免得沉闷搞得大家都受影响。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
我拧开杯子,喝了口黄酒。
“料峭春风吹酒醒,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哪知他们三人在身后同时念起这首苏东坡的《定风波》
我驻足等候,和他们走在一起,回去的路上,雨停了,他们也累了。
***但听穿林打叶声,便妨吟啸且徐行。料峭山风黄酒醒,山头斜照却相迎。回走向来萧瑟处,又是风雨又是晴。***
每天到达补习班都会告慰自己:她走了。
不知是否为错觉,在办公室老师们看我的眼神很怪异,像是瞄上一眼又不愿多看一眼的回避,连三楼的学生也像是多了一丝蔑意,我暗示自己一定是自己多心了。
仲夏已有秋意,午后的阳光也添了些橘的色泽。
牵着班里只有三岁多一点的小女孩交到女老师那里,一进门发现她居然就在大厅,我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生怕眨眼,她也盯着我,只不过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厌恶。
“你回来了?”我先开口。
“嗯”
她坐在书桌旁自顾自玩手机,头也不抬。
可我还是很高兴能再见到她。
“你够了!你要为一个不值得的女人消沉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还口,听苏博弈骂,骂我这幅懦弱的德性,让我好受点儿,虽然分手只过去五天。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以前什么样子,多豪放,再看看现在,活脱脱像个僵尸,我说那种全身都是负能量的人就离她远点?”
“负能量?”
“我对她还是了解的,初中追她的时候她跟我说她怀孕了,我还纳闷儿了?”
“怀孕?”我蹦起身子忙问。
“当然是骗我的,那女的总喜欢在网上发一些半死不活,哀怨自叹的非主流,搞得好像她有多可怜,其实完全是自导自演苦情戏里的女主角”
“你接着说”
“那女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还想你考察人那么清楚,怎么还会心甘情愿往她身上栽跟头,她靠着伤害别人来伤害自己,说白了就是精神自残,这女的......她的人生已经失控了!”
人各有自己的活法,没有谁能轻易去定义别人的人生状态和走向。
“你啊你,从高中就嚷嚷着要去考警察,谁不知道你的梦想,而你现在书也不看,题也不做,那你的理想怎么办!”
真想不到,苏博弈的一番慷慨陈词如同拨云见日,我突然提起了精神,觉得全身血液开始重新循环。
“你知不知道她已经走了?”
那个二哥的胖子朋友仍抱着逗小孩子看戏般的态度。
“去哪儿了?”我问。
“西安,好歹相恋一场,你就没送送她?”
她之前说过,要带着她最好的朋友去西安的一家人流医院堕胎,倒像是常客般熟悉。
晚间一帮学生围在前台电脑前看恐怖片,我也凑了过去,不知是谁恶作剧关掉了灯,吓得女生们尖叫,其中一个叫小爱的姑娘瞬时拦腰抱住我。
我呆住了,想的却是之前在夜里让她抚摸我腹肌时的记忆,顺着脑海中记忆的水流不断回溯,心中开始编排一首曲子,很忧伤,很难舍,也很短暂,短暂到自己尚未哼吟就结束。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我推着小爱的自行车在漆黑的路上送她回家,并没有多说什么。
“你大我六岁,你能当我哥哥吗?”她问我。
“不能”我直言。
想起之前我和她有次聊到我们都反感的结义认亲。
“我最讨厌认什么干哥哥干妹妹干姐姐干弟弟的,又不是没有”
“你和我想的一样”
《高职往事》(中)
23.分裂
回家的路上我不停哼着调,生怕忘记旋律,关上屋门边谱边弹。
夜里十一点,把录好的音乐发给她,照她的习惯不到夜深是不会就寝的。
“这首曲子是送给你的”
她回到:“谢谢,我喜欢的”
分开短短几天,却有许久不见之感,或许音乐才是情感最好的表达。
“我在你心里很差劲吗?”
我料不到她会单刀直面问这种问题,而这个问题和她本人一样矛盾,看似复杂,却又简单。
“没有,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并不是指她有多好,而是在我的青春里已经留下了深刻印象与影响。
“你都没有发现我的内在,也许你觉得我根本没有内在”
内在是一种很广的范畴,又难以具体化,说实在的,让我想三天三夜我也未必能想出她的一点“内在”,难道是喜欢小猫小狗?当然那种“爱心”是停留在互联网和键盘上的,可她把堕胎能说得那么举重若轻。
小孩子都懂得想让老师表扬就得多回答问题,多打扫卫生,要让老师看得见。
“我真心认为你是个好姑娘”
“你只看到了我的表面”
是的,认识一个多月,我只看到了她的表面,其他什么都没看到。
“你知道吗,我和你不一样,你那么自信,而我,其实很自卑的......”
看到这话,我顿时心生怜爱,急忙安慰她:“你多好,长得又好看,有那么多追求者,你没有哪里比别人差的”
不知我接下来的一句是否多嘴:
“好好生活,不要再那么叛逆任性,对你自己也好”
“什么叛逆任性,我都没有好吗,我一直都听爸妈的话,做事也有分寸”
“那就好,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非得让我伤心”
“不那么说你能走吗?”
“让我走非得出口伤人吗?”
“我不爱你”
她只有这一句干脆利落。
“对,你知道爱是什么吗?你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我叛逆任性!你怎么知道我不思进取!还有,我最反感你这种以貌取人只看人外表的男的!”
她突然的反这一下竟顶得我语塞。
火山要爆发倒被堵住了山口,这些话分明是她不止一次亲口说给我听的,竟然赖在我的身上。成了我的捏造,我哪里说过她不思进取?这又从何而来?
我确实喜欢美貌,可这有错吗?爱美之心是人之常情,怎么到了我就变得那么龌龊低下?
那些追求她的男子,哪个不是只看中她的容貌?难道都是看中她内在冰清玉洁,贤淑端庄,善良真诚?还是她文美舞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厅堂厨房样样拿手?
“明明是你以前自己跟我说过的!我只是希望你别再受伤害”
“我没有说过!你胡说!还有,跟谁上床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羞耻不羞耻的,不用你来教,我觉得你这是道德绑架”
那时我倒是出奇地平静,她,那位女性,智力不怎么高,脑容量如同鸵鸟,忘是福分啊,不像我,把事情记得清清楚楚,不断折磨自己,我教过她守身如玉不能与别人发生性关系吗?她爹是干什么用的?
对这个尚未满二十的女性来说,纵使我想,也为时已晚了罢,父母疏于管教,我这个过客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你和我三观不合,分开是应该的!”
这算是首次见她妙语连珠,说得鞭辟入里,我一度以为她是故意装作失忆,只为增加我们之间的误会,以便她心安理得的开始下一段感情。
“好了,我不想再增加你对我的误解,就这样吧”
《高职往事》(中)24.永远
最后一天教课,学生们比完武,我挨个指出各自的能力和弱点,最后然他们把我围在圈中,促膝交谈。
在我看来零零后要比同年龄时的九零后更早熟一些。
有女生带头问我一些始料未及的问题。
“老师,问你个关于你女朋友的问题行吗?”
“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分手才一周”
“我那天在电影院里看见你们两个了”
她同伴接着说:“那个老师好冷漠啊,哪天我问她英语单词怎么读,她说不知道,转身就走”
我赶紧打圆场,她不是老师,年龄也不大。
年龄稍大一点的男同学纷纷插嘴:“那是黑源二姐姐”
“那她是干什么的,在念书吗?”
“她是大学生,她管商务不管教课”
“大学生不是什么都会吗?”
小学生也摸不着头脑发问。
“大学有很多种,有专门学教课的,有专门学医生的,有专门练警察的,多的说不清”
他们年纪尚小,只能这么解释。
“老师,我有个事想问你”
最壮实的高中小弟,在犹豫问着是否合适。
“问吧”
“三楼的学生都说你......”
“说什么?”似乎真要说出些什么。
“说你调戏黑源二姐姐,把她气走了......”
“你听谁说的!”
我瞬时站起身,俯视着他,全教室鸦雀无声,都被我突如其来的情绪吓到。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我盘腿坐下,缓和语气:“他们是怎么说的?我保证不生气,你说吧”
“小源问我教练是不是失恋了,我说好像是,没以前那么精神了,课也不好好上,他还说你和他二姐在谈恋爱......”
“恋爱!”“老师谈恋爱!”
小学生们又羞又喜得叫着,有的低声耳语,有的撕扯着旁边的衣服,有的干脆抱着同伴倒下身去翻滚。
我自己思索着,难道那两天老师学生看我的怪眼神是因为这件事?
“你们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一个一个来,拳王先来”
拳王是一个黝黑的七岁小孩,眼神凌厉,拳脚猛烈,力气竟大到摔跤能摔倒十二岁的孩子。
我先这么叫起这外号,接着全补习班认识他的都这么叫,对孩子来说,哪怕是大人,这都不失为一个光荣的称号。
“老师武功很厉害,是正直的人”
“我一点都不厉害,我很弱的”
“老师是个善良的人,我不相信”
小眼镜也帮腔。
“我也不信,他二姐那么冷漠”
年龄最大的高中女生也说。
“老师是好人”
去年教了一个四年级的学生,一开始连马步都扎不了十秒,没想到练了二十天,在最后比武上,打了第一名。
不过,我忽视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对于武德的培养,以至于每天放学他都堵在路上殴打比自己年龄小的学生。
最失败的教学,就是忽视教育本身,教出伤害他人的学生,做一个真正值得学生们尊敬的老师,是让这个世界稍微变美好一点点的方法吧!
在这一期,我常常给他们讲一些英雄和武术家们的故事,来平衡练武时的兴奋和躁动。
问他们长大了想做什么,在场有九成说自己要考大学。
“那就好好念书,考个好大学”
拳王说:“我长大了要练拳,我明年还会来上课”
“好,等你成了拳王,我就四十岁了”
能当这个在武术上天赋异禀的小树苗的启蒙老师,我也是倍感荣幸,说不定在场的学生里就有明天的大树。
“我不会再教课了”我望着他们。
“我永远都不会再教课了,你们是我教的最后的学生”
他们并没有感叹之类的,只是无声地看着我说。
“都站起来吧,教你们一首诗”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
白了少年头,
空悲切。
他们都背得投入极了,不多时已能诵读,我向他们抱歉这几日的怠课和发脾气,鞠躬作别。
《高职往事》(中)25.真相
是该考虑下一步打算了,大家都在社会上奔波,而我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
“问你一个人,是一中毕业的”
没想到她还会主动发信息给我。
“王马寅,听人家说是一中有名的校草”
“没听说过,怎么了?”
“他很有名的,你不可能没听说过”
这真是好笑,念中学的时候,在很多女生看来留个鸡冠头发,染个黄毛,上穿校服下穿牛仔裤,一双名牌运动鞋,不分长相的全是校草,校草那么多,我怎知道是哪个。
“他在追我,可我们彼此一点都不了解”
“那你得考察清楚”
这一提醒,免得她又遇上不三不四的人,当然,她本人就是不三不四的人。
不过有人追求她为何要说给我听,难道和炫耀她以往的男友们一样地炫耀?
“我想跟他在一起”
“随便”
想“跟”他在一起,与“和”我在一起,那是两种不同程度的渴望。
“他在考研究生,我觉得他挺上进”
“那太好了”
此时我已慌茫,以前和她的交谈几秒内重新历经大脑,而我已经泪目,涕泗横流,违心地为她祝福。
“再说,未来还得靠自己,不会把未来托付在一个男人身上”
“说得好”
我瞪圆了眼睛让眼泪扩散在整个眼球,不让一滴泪再掉下来,再也不能哭了。
“既然这样那我也得努力了,希望你找到了对的人”
没有回应,永远都没有回应,我望着窗外,山头锁雾,抿紧嘴,极力绷住面庞,当她选择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她更喜爱的人,我又怎么会真心祝福她?祝福是假,痛楚是真,诅咒,也是真。
和她相处的短暂时光,似乎像是在昨天,如果时间永远循环于昨日......
我无法接受她爱上别人的事实,也无法承认八天前的分手是一场掩盖背叛的骗局,更忘不了偎依在一起对她说互相信任的告白,如果她不再和过去的男友有任何交集,不和即将相处的男子在一起,甚至是不和任何男人约会,我......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想到之前对襄阳那人百般鄙夷,再到现在的自己,我真没用,连个女人也留不住。
但那个未知的男人决是比我在学历方面高出一截,他是学士,我还是武士呢,不,我一定要比他更强,他被她称赞的高度,我也想达到。
妈妈走进值班室,我赶紧扭过头走出房门,别让她看见我的脸,她定是发觉了我的不对劲。
问:“你干嘛去?”
“我去找同学,他明天要走了”
我背对着她,坚定地说了句夹杂着自尊,高傲,屈辱,不甘的豪言。
“我要考大学,我会考上大学”
“好啊,行,怎么考?”
“我要报考专升本”
27.决意
“人家樱木花道失恋70次照样站起来”
“他哪一次是用心了?”
“我说你赶紧把那个荡妇的联系方式都删了,别让她再干扰你,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不,我要让她看到我考上大学的那天”
实际上仍是不舍,也想看到她今后的情况,让她知道她有眼无珠。
“她已经和你没关系了,你为什么要让她看到”
“我要让她永远记住我”
“我啊,要是有人这么对我,我会更努力,一定要比她过得好,过得幸福”
苏博弈边叠衣服边说。
“我希望她过得好,不要净和些渣滓在一起”
其实说这话,完全是为了压制内心如火焰般的憎恨,极力控住住恨意,免得真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去报复她。
“初三的时候,为了追她,干了不少荒唐事,耽误了念书,也没少挨过打,全是为了她,连那些狐朋狗友都背弃我,我清醒过来,再也不当混混了”
他谈及回忆总是目光放空俯视着某处。
“那时她被非主流文化影响,总是在发一些感情上的伤感句子,什么秋风吹树叶,叶子不想掉,树也不想留之类的,意思是自作凄惨,她今天变成这样和那时的造作不无关系,完全是咎由自取,这个女的堕落不是你能有办法把她拉出来的,我也不能”
我不知道那时的恨意与悲伤究竟哪一方支配了内心。
“初三时我变得奋进,一心只想考高中,考上高中后我对她说我已经考上了一中,为以前的事道歉”
“她说什么?”
“她说她也会好好念书,也会考上一中”
“哼”
听到这里我不由自主轻蔑地嘲笑了一声。
苏博弈像是配合我的情绪,附和道:
“她能考什么高中,她要能考上就怪了,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那时家里有电脑还联着网的都是富裕人家,我们用老式功能机,一个月三十兆流量还得省着点用,她就用的是电脑,受非主流颓废文化影响太深”
姜子牙被妻子遗弃,认为他无能,但太公言日后出将入相勿要后悔,最终讽刺了妇人的目光短浅;尉迟恭胸怀大志,反倒被编入火头军,最后被爱才的刘武周赏识,领军打得唐军抱头鼠窜。
“打的好!”
当我想起这些情节,不由自主地叫嚷,他忙问打什么?可是转头一想,那时的太公和敬德一无所有啊?又怎能让人跟随其后?
夜晚回家的路,比前些天冷清了许多。
“要考大学是好事,学校选好了吗?”老爹问我。
“我要报考长江大学”
“等我查一查这学校在哪儿......在荆州?”爹妈有些吃惊。
“在荆州吗?我一开始不知道啊”
看来他们都以为我选报学校是因为她,殊不知我对那双破鞋已是心如死灰。
27.月缺
早早收拾好书包,像害了疯牛病,觉得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在体育场的跑道上奔跑,忍着嗓腔的干呕,鼓励自己:“多跑一圈,再多跑一圈,梦想才刚刚开始!”
除了这种方式,我没有别的办法来发泄。
翻开英语朗读,已经开始军训的高一学生站在不远处看着我。
“这人是考研的吧?”
以前午觉闹钟响了仍然要贪睡,现在时间未到便睁开眼洗把脸,坐在阳台的地垫上翻开书念叨。
老家的雨季到了,这自然不能阻挡我燥动的身躯,继续奔跑,继续读书,一刻都难以放松,丝毫松懈心里就惶恐至极。
连日的降雨,表姐牢骚不断,说洗完的衣服都干不了。我边读《少年维特之烦恼》变笑着说:“我倒希望这雨下得越大越好”
为何?我想她和那个人可能每天晚上都会去约会,也许是故地重游一番,也可能在幽暗的楼道里互吻,手牵着手走在流光溢彩的大街上......我只能祈愿老天能把这雨下得再大一点,不要让他们像我想的那样。
而我,仅仅是为她撑过一次伞。
晚上九点多钟,看到她的朋友圈里发布了一张照片:她和那个人的耐克牌鞋子,两人都穿着运动鞋,看墙角的金色装潢像是在歌厅,并附上四个字:七夕快乐。
看到这里我极力告慰自己,这不是他们,这只是网上随便下载来的烂图片,不是的,距离七夕节还有四天,一定不是的!
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是的。
照片里她穿的黑色破洞裤,就是看电影那天她穿过的。我微仰着头,咬紧牙关,紧紧闭上眼睛。
夜空一弯冷月如沟。
我那么艰难得不到的人,他却轻松得到。
月老,你对我实在太不公道了!
28.返校
我嫉妒的一夜未睡,身躯里仍压抑着狂躁,背上书包早早去了公园,雨后鸟鸣花幽。
背书时止不住地胡思乱想:“七夕节还没到,他们两个一定有一个人要先走”
想到这里,安心了许多,我也就只能靠着这样的猜想来安慰自己的孤寂。
背书的凉亭就是之前我和她摄影的地方。
合上书本,看看四周无人,站在栏杆上,纵身一跃,稳稳地跳到不远处的垃圾桶上,嘚瑟之时刚转脚打算往回跳,“轰隆”一声垃圾桶倒了,震得我胸腔剧痛,似乎内脏都撞在一起,尾椎受伤,我挨到凉亭连椅上缓了缓,这次受伤休养了两个月,这俩月不能跑跳,不能安坐,失去了入冬前锻炼的最好时机,不过也让我安分了许多,免得疯癫未愈再生事端。
打开书柜,取出以前粗略读过的李小龙的哲学著作,虽然失恋的躁动还未褪去,但可以静下来去思考,读到李小龙在美国爱迪生技术学校毕业后考入华盛顿大学,我心潮澎湃,我在走和偶像相似的求学之路,我可以在偶像身上汲取力量和信心。
“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这格言早在初中时被我改成“化有限为无限,以无法为有法”,很多事情我就是照此践行,也就是我太在意尚未发生的事情,过早地框死自己。
谁都清楚,分手后哪来的朋友可做,断交也只是旦夕之间,我在朋友圈发出一段话,那是从今年票房惨败的电影《荡寇风云》里借鉴而来:
“离破敌之日只有八个月,弱冠之年必有长缨,堂堂男儿岂无才勇。荆州这仗,我只能赢”
附上现今和以后想要读的两所学校的校徽。没错,就是刻意要让她看到,随时都可能被她删除联系方式,在此之前不如先放下大话也显得豪迈些。
这条动态引起很多朋友的注意,大哥也来了一通电话。
“要想以后不被人耍,就把自己做好,留几分,别全身心投入进去,长个记性。我跟你说过你们两个成不了,没上床亏不亏?”
大哥还是免不了说那种玩笑话。
“我才不,我还怕她有艾滋病,我黄河大侠才不犯这种原则性错误。”
“啊对,上过床的都不一定能成,何况是你。我大学四年没找过对象,时间都用在提升自己,上了社会你就知道找份工作不容易,江山没有哪来的美人?你记住这一点,把自己的未来攥在手里,后面的事情都是水到渠成,就说现在,你肯定和那个男的有差距,她权衡一下就觉得那个男的好一些,你也不小了,该跟你说了,不要相信感情,所有的感情都建立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上,你一分钱都掏不出来,哪来的感情给你?自己升值了哪怕你三十四十,也有二十的美女愿意跟你,再说你人高马大......”
“还帅”我插了句话。
“对对对......不要想着你错过了谁,哪怕错过了那也不是你的”
“我从来没觉得我错过了什么人”
“你要是不经历这一段,我跟你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吧,我以为你们能过完一个暑假,我真高估一个暑假也没到。这女子的想法也不成熟,我说过你降不住,要是这么一个人把我耍一回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已经九月,所有的同学都各自返校。我也决定大三在学校呆一年,专心学习。
晚上十点,我又看到她发的一段小视频,画面里有个艺人在街上唱歌。而学校有位大二的女同学也发布了同一处地点的同一段录像。
“姑娘,你今晚这是在哪儿玩儿呢?”
“学长,这是光谷的步行街,可好玩了”
知道位置后我习惯性的查了地图,武汉离荆州很远,光谷附近有所大学---湖北第二师范。
“不行不行,怎么老毛病又犯了,不能追查”
到校后辅导员为我独自安排了宿舍,我就和担任校报记者团团长的宋显峰住在一起。
宿舍在一处废弃的病院区域,那里是安排给大三学生的一栋宿舍楼,路上杂草丛生,倒也清静,还可以靠着以前的关系,图书馆能为我在闭馆时单独开放。
学习时分心走神也难免,而激励自己的方法就是回想她的离去,一想起就可让眼眶朦胧,以此来激励自己不可懈怠。
中午从图书馆回到宿舍,还未穿衣服的宋显峰问我昨晚是不是梦游了。
“我不知道啊,我做什么了?”
“太吓人了,你先是连着喊“不要走、不要走”
我还问你什么不要走,结果你起床了,还以为你是去上厕所,谁知道你把警棍拿起来朝我脸打了过来!”
“真的假的!”我也为我的反常行为吃了一惊。
“我还以为你吓我呢,还好我醒着呢,不然就被你打死了”
29.生非
九月中旬,湖北的天气非常燥热,我们两个住在四楼,午觉时能被阳光烫醒,风扇风速又小,时常因炎热而梦魇。
我们两人都睡得迷迷糊糊,手机响了许久才唤醒我们,我眯着眼接听。
“喂”
“喂,你在干嘛?”
电话居然是她打来的,居然还能来个电话,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但回了回神,这绝不会是简单的问候。
“睡午觉”
我躺在床上慵懒地说。
“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是的,你是打扰我了”
“开学的时候你是不是联系过我前男友?”
听到这句话,知道麻烦来了,不作答,困意清醒了许多。
“你是不是联系他了?”
我了坐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清楚”
“我不清楚,你把事情说清楚”
“有一个账号在开学的时候加了他,说是我的同学,让我们两个和好”
“这关我什么事?”
“我知道就是你”
我直接吼了起来,已经对她没有任何耐心可言,正好借她的无理取闹发泄一番。
“你怎么知道那一定就是我干的!”
“就是你干的!显示的是【手机在线】,就是你的手机!”
“他妈的你看到我的手机型号了吗!”
我嗓门比她更大,边说边朝床板不住砸拳,情绪激动。
“你在骂我妈还是在骂我?”她的语调缓和了下来。
“除了苹果手机外不是所有手机都会显示【手机在线】吗?”
没留意宋显峰已经被吵醒,也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开学的时候发生的事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是开学的事情?”她摆出神秘和怀疑的口气。
我一愣,一看手机,才通话不到四分钟。
“是你告诉我的!三分钟前的话你都不记得!”
她哑口无言。
“账号,账号呢?账号发给我!我给你把那人找出来!”
“不用找了,那人是个“女的”,说自己叫“邱天月””
互联网是个没有秩序的世界,更难知道操纵某一个账号者的真实身份,我为我刚刚的夸口接活犯愁,要是查不出来,这个混账岂不是认定就是我在作祟?
“你既然知道,还问我干吗?”
“那真假谁说的上,多谢“她”让我和我前男友复合的“好意”······”
这刻薄又愚蠢的强调无疑是把矛头指向我。
“账号呢!把账号发给我!”
这吼出来的话整栋楼都听得清楚。
“好好好,我发给你”
我的震怒像是吓到了她,她又压低嗓门像是说耳语。
“你是不是见过我们两个了?你记住他的长相了吧?”
“你说谁?”
“我现在的男朋友”
“我没看见”
“在我家大门口,你看见了我们两个吧?”
“你的意思是我在跟踪你吗?我没有那么下贱!”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的”
这次通话使我停顿住多次,我料不到她尽发些愚蠢至极的问。
“是你跟我说的!你现在问我!”
“我没说!我没说过!就是你看见我们两个的!”
这纯粹是一条失了控狂吠的母狗。
“你他妈去翻聊天记录啊!”
下午三点,她发来信息。
这次倒不是扯她的私事,而是接连问我专升本的事情。
“你要考长江大学吗?”
“是,我要去本科找对的人”
“是统招专升本还是自考?”
笑话,谁不知道自考是抄着拿学历的,性质仍是专科。
“统招,考上读本科”
“你要读多久?”
我说出相当自负的一句话:“五年,两年本科,三年研究生,等我毕业就26岁”
关于研究生我纯粹一无所知,本科还没考上就扯考研的事情。
“好吧,你复习的怎么样了?”
“才刚开始,我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充分准备”
她发来那个账号的截图。
“这个字是邵字,不是邱”
翻开英语考卷,她又扯到她那让我不知所云烂账。
“你知道董方晓吗?”
“听说过,一个混混”
“他前两天跟我男朋友说了些话”
看来,又要构陷给我了。
“他说了一件我的事情”
就像一场对峙,静静等待她掏枪开火。
“有人要毁我啊,真是让他费苦心了”
这话无疑是指我,想起她以前说过自己勾结混社会的打架斗殴,还被传唤到派出所的事情,苍蝇叮臭鸡蛋也情理之中,若是她洁身自好,又怎会被多方注意抓住把柄?天哪!我怎么会认识她这么一号糜烂的人物。
“过去虽然无法改变,但或许可以扭转未来,记住我的话吧”
这句话出自《奈克瑟斯奥特曼》,明知她指的就是我,还要装傻说给她听。
“无所谓,反正我以后又不会留在老家,我没什么怕的,我光明磊落”
看到她乱用成语实在可笑,她也配?
义薄云天,刚正不阿的人才配用光明磊落四个字来评价,做错了事勇于承认才叫光明磊落,而不是放纵后的自以为是,这就如同一帮混混殴打一个孤立的人,还自以为豪气冲天,称兄道弟搞团结;一个放荡的淫妇把不知廉耻说成追求自由和真正的快乐。
不过话说回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这么急切地要离开老家?
“我也没时间了,我还要考自考,
护士资格证,营养师证”
“挺好啊,就该这样”
我明白,她这话是可以说给我听的,不过开头一句听着让人甚是恶心,那又是言情片里的台词,常用在大限将至,很快要死的情节上。
我还以为她所谓的“没时间”会是一段时期不再恋爱,原来是搞些靠抄袭就能过关的考证啊,就说我们专业吧,什么施工员、测量员之类的,智商过正常值就能到抄过关。
“就这样吧,我们江湖再见”
自我对她心生恨意,不再喜爱以后,她发布在网上的每一句话读来都那么可笑,无非是些网上复制而来的无病呻吟,拾人牙慧,大概连她自己都不理解什么含义,而她自己连一个字自己都写不出来,多读些书,她又怎可能做到。
她删除了我的联系方式,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让她也尝尝发疯的滋味。
《高职往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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