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是天下众生的守护人。但是作为医者,你的医术可以救活天下所有的人,却救不了自己。这,是医者的宿命······
碧血玉叶花已逝,九泉无力挽危躯;镜湖清幽远是非,心怀执念惹人怜。
六国覆灭,天下七分回归一统,百姓却没有因此而得到安宁。在暴秦的统治下人们始终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看似固若金汤的帝国宏伟蓝图下实则暗流涌动,诸子百家争鸣,各取其道,殊途同归也只为探求一份和睦的生活,还天下人一个安居乐业的天下。
四海之内的纷争似乎并未影响镜湖的青山绿水,医庄内淡雅秀逸的端木蓉秉承墨家“兼爱非攻”的理想,救死扶伤,医仙留名。
镜湖医庄的门牌上刻着三条规矩:秦国人不救,姓盖的不救,用剑的不救。不知是怕卷入这纷争,还是料到终将卷入这纷争。但在那日,端木蓉救了一个人,秦国第一剑客——盖聂。他,是带着剑出现的,从容淡定,处事冷静而又有责任感的男人,连冷漠都透着让人安定的厚重感。
下山时,师傅曾嘱托过:永远不要爱上一个以剑为生的男人。
终究,端木蓉还是违背了师傅的临别嘱托,还是没有逃脱医者的宿命······
青丝绾转,一泻匹练,她在白凤射出鸟羽符之际不顾一切的挡了下来,理由仅是要让身受重伤的盖聂活着这么简单而已。脑海划过曾经过往的一幕幕,谁都没有见过真实的他,不带剑,不带使命的他,只有她见过。解了剑,他只是个病人,遍体鳞伤。男人总是要不为人知地背负很多,在他人真正触及他伤口之前是无法体会的。为故人遗骨而与大秦帝国为敌,用满身伤迹换来那少年毫发无伤;身处墨家核心之禁地,却饱受猜忌;危急时刻,自己的敌人却是同门师弟……这个女子触到了他的伤口,也窥破了他的内心。如他这样的男人,遗世独立却无论何时都能给人强大的依靠,哪怕是遍体鳞伤。倒在深爱之人的怀中,能否说,这也是一种幸福? 一种甜蜜却无比辛酸,短暂的幸福?
“你太容易受伤了。”她的眼泪从他的剑脊滑下,仿佛最后一次抚慰。他不知道她之前也为他哭过,隔着冰冷的石门,隔着石门的他当然看不见她的手在那一刻轻轻拭了眼角。
“你要活着,你还未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语气一如往日,淡定出尘。就像医者对病人的嘱托,他在你眼中永远都是病人。
他不知道她早就动了心,因为在为他疗伤的时候她就心痛了。那让人心痛的,不仅仅是伤痕。仅仅只有伤痕的男人怎会让人心痛?让人心动的是那份强大的可依赖可信赖,在伤痕背后丝毫没有动摇,越是强大就衬得伤口越发触目惊心。
他不苟言笑,可机关城内的某一刻,他竟从同样冷若冰霜的她的脸上觅到少见的笑容,深深凝望。那一刻,只有他。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沉默寡言的人,惯于不动声色。可他负手站在明月下,静静沉思的样子,俊朗得宛如神祗,让人只看一眼就忘不了的吧。于是,他望着怀中的她悲伤与愤怒拿起剑,义无反顾地刺向命运中的宿敌。冷峻的人,连悲愤都是冷峻的,毫不外泄地紧锁在眉宇间,连同他自己都未参透的情愫。
动情了,以剑为生的人。
不可以说他潇洒。他背负得太多,使命、恩仇、生死......日积月累,和着剑气的伤痕早已痛入筋骨,于是云淡风轻的面容下透着冷漠。尽管他眉眼深邃,下颔尖削,淡定中无端透出肃杀。
飘摇浮萍纵剑行,狭义奔波此生梦。渊虹断折爱恨清,君临天下亦从容
永远变换不定的世界,如同一场无法醒来的梦境,世人在梦中迷失方向,从此再找不到回家的道路。谁来安慰哭泣的孩子?为她擦去停止不住的泪水。.失去了家园的人们,也失去了做人的尊严,失去了自己的名字,失去了祖祖辈辈的姓氏。在这条苦难的路上,必须像动物一样的生存。这样动荡不安的世界,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命运,即使拥有强大的力量,也无法改变历史的潮流。没有战火,没有残杀,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新世界?这条路通往哪里?
六国覆灭的挣扎并没有阻挡住大秦铁骑的脚步,荆轲刺秦的内情究竟如何没有人知道,就连曾经的帝国第一剑客——剑圣盖聂也从未说过。刺秦的结果是荆轲死了,秦舞阳也死了,燕国最后也没能挣脱灭国的命运。
剑,本来就是孤独的,也是这个世上最危险的东西之一。任何与剑的距离太近的人,都会受伤,甚至,失去自己的生命。
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说不清楚。恐怕,没有人说得清楚。他好像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似乎他一直活在另一个人间。有人说,真正了解他的人,只有他的对手,当你面对他剑的那一刻。可惜,当你面对他的剑那一刻来临时,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
他真的有那么可怕?他的剑,或许真的很可怕。但是到底是真是假,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愿意去了解。绝大多数人所了解的都是关于他手中剑的传说,至于他本人,知道的就更少了。只有一次听他提过曾经有一个朋友,也是生命中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荆轲。
冷静,不会去为了一件事而去尽力解释,而是从容的面对。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缺点。冷静到冷漠,手中的剑为什么而挥动,只有靠自己去寻找答案。
“俠”字的左边是一个“人”字,它表示一个人的行为;而右边是一个“夾”字,是一个大的人带着两个小的人,它是说:有力量的人帮助弱小的人。细读盖聂的人生,侠的影子其实伴随始终。为朋友之义而身处险境,为信守承诺而身负重伤,为顾全大局而甘愿囚禁,难道这样一个大智大慧的人不懂得情吗?不,他懂得端木蓉的泪和笑。一个可以为了他而改变准则,不惜与同门立场相向,甚至舍弃生命的人,难道他除了分感激之外会无动于衷吗?只是他习惯了沉默,习惯了去肩负责任,习惯了用冷静来掩饰内心的情感。
过眼韶华荏苒,疑是几度流年暗换。
烟尘迷离,他只望见那抹猜不透的薄雾,在若隐若现、时幻时灭中,只浮现出冰肌凉玉骨,皓腕凝霜雪。
他心中一阵搐动,那个名字在心中回绕:“端木姑娘……”
回眸,只见她的剪水秋瞳中泛起层层柔意,柳叶眉下似有道道涟漪。终归,他看清了那张曾经魂牵梦萦的容颜。
几缕凤羽如风刮过,又被花雨挡住,不巧,恰有遗漏,正中心口!
周身一颤,紫瞳黯然。
四目相对,她的眸中漾着一丝无助,倒下的那一刻,她柔弱的身躯被他揽腰抱住。双手,紧紧久久牵绊的十指扣。耳畔仿佛传来她很是熟悉的声音。同样的冰冷,却也同样的含情脉脉——“傻瓜,要保护好自己,你太容易受伤了……”
一滴清泪顺着精美的轮廓划过,冰冷地,从失望转成绝望。像是雨打蕉叶的脆响,在锋利的渊虹上绽出一朵泪花。
倾城蓉颜,昙花一瞬,刹那芳华,灿然,亦是惨然。
渊虹暗鸣,悲恸欲绝。
默然。
只感到雪玉薄衫在他脸前拂过,素绡依依,更那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孤影残兮,仙魂逝兮……
剑客离不开剑,但剑总会伤到身边的人,无论是敌是友。从渊虹到木剑?对盖聂来说只是剑而已。路其实不在脚下,路在心中。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颓。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花已逝,剑亦断,伊人卧榻独处窗前,只待俏颜忽现。或许,端木蓉是唯一懂盖聂的,原本从一开始就与冷月长剑相伴的人,不轻易言情;背负使命随时涓生的人,不轻易动情。可在这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不经意间撩起的爱,守候,是他虽未言却必践的承诺。冷静,冷静到冷漠。此刻,没有人比盖聂更渴望端木蓉醒来,能做的唯有等待。
窗外云卷云舒,庭前花开叶绿。盖聂轻握着端木蓉的手,朦胧中眼眸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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