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哥

“东海哥没了”，这又一晴天霹雳，击打得我们遍体鳞伤，摧残得我们死去活来。7月3日安埋完东海哥后，我一直魂不守舍，身心俱疲，白天犯迷糊，晚上睡不醒，突然我明白了，东海哥这是在天国提醒我：岁数大了，悠着点，钱挣多少是个够呢？身体才是活着的本钱。

一

我们父辈兄弟三个，下一代叔伯兄弟十三个，人丁兴旺，家族和谐，令村门村院羡慕不已。兄弟十三个，从小到大长得如抢杆子一样，不仅身材魁梧高大，而且个个能文能武。七七高考，一次考上三个，当年在全县可是叫上号的，放到现在肯定能上全县热搜榜。几十年过去了，十三个中走了三个，而且都是英年早逝，实在令人痛心和不安。

我们兄弟十三个，都是从吃糠咽菜的年代过来的，是吃过一茬苦受过二茬罪的人。三个哥都是因病离开了人世，也可以说是过劳死。求娃哥的病以现在的医学就不是什么病，要怪只能怪生不逢时；我的大哥死得多少有点冤，临终还没搞清得什么病；东海哥去年查出患脑瘤，不到一年就撒手人寰，病情恶化之快多少令人无法接受。

去年9月，东海哥在咸阳215医院确诊脑瘤，经过多家医院专家会诊，最后确定采取保守治疗，先后在西安国际医学中心、交大一附院等陕西最顶级的医院接受治疗，但最终医术乏力，医治无效，于2023年6月26日（农历五月初九）晚22时30分在家中不幸离世，终年64岁。

二

东海哥是叔父的二儿子，上有一个哥，下有两个妹和两个弟，他在我们叔伯兄弟中排行老五。他小名东海，大名士东，大小名在我们乡镇都是赫赫有名的，但我从小一直叫他东海哥，我觉得这样亲切。

东海哥的孩提时代，是快乐而美好的。他聪明机灵，活泼可爱，思维敏捷，手脚麻利，特别喜欢打篮球。上初高中时，他是校篮球队成员，每到春节放假，经常带着一帮穷小子在学校篮球场狂奔，记得他曾代表村上还参加过公社的篮球比赛。篮球是他的最爱之一，这一爱好多少年一直保持着。

高中毕业回家务农后，东海哥相比我们兄弟，他是最幸运也是最幸福的。他前面有叔父和大哥遮分挡雨，苦了累了可以偷个懒歇会儿。娘娘一直身体不好，不能干重体力活，但叔父身强力壮，长年在山庄包地，全家人的衣食基本无忧。我们家就不一样，父亲患有慢性支气管炎，失去干重体力活的能力，全家人的吃喝穿衣全落在母亲和哥哥身上。大哥考上学，二哥就只能辍学务农，因为家里没劳力啊！当然在叔父包山庄那些年，东海哥对家里的贡献是很大的。山上山下来回跑，还要面对叔父那暴烈的脾气，出大力流大汗还要挨训挨骂，心里有一百个不乐意不服气还得默默忍受着。那个时候，每到农忙季节，叔父和娘娘就一直住在山上，村里还有正上学的两个弟弟，每周回家背馍都是他和媳妇经管。想起那个稀碎的年代，其实都不容易啊！

回家务农没几年，东海哥就结婚生子，又盖上了一砖到顶的砖瓦房，日子越来越好，村里人谁个不羡慕呢？我们叔伯兄弟十三个，与东海哥同龄的有三个，包括我的二哥和伯父家的老三，但东海哥是结婚最早的，是村上极少住上砖瓦房的。我的二哥，初中没念完，十五六岁回家务农，奋斗了十几年才结婚，而且盖的房还是土坯房。好事还在后头，又过了几年，东海哥在其大哥的帮助支持下，又成了我们乡上电管站的一员。当然，在当时顶多算个长临工，但能进已是很不错了，不知比叔父包山庄要强多少倍。

时过境迁，改革的红利也照到了农村，电管站的长临工转正式工了，不仅工资大幅提高，而且还办理了养老保险。2020年10月，东海哥满六十岁，正式办理了退休手续，拿到了想往已久的退休金。

三

东海哥这辈子没有白活。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嫂子贤惠，善解人意，心地善良，夫妻生育一儿两女，现都已成家立业而且过得十分幸福。儿子是我们下一代的老大，育有一儿一女。东海哥正所谓：家庭和和美美，儿孝媳贤女顺。小女儿因计划生育，出生后就送了人，前几年相认了，也了却了他最大的一桩憾事。东海哥患病期间，小女儿和女婿多次前来看望伺候，车接车送，给钱添物，报答父母生育之恩；东海哥去世，小女儿也和哥姐一样，尽儿女之责。

东海哥的一对孙子孙女都十多岁了，两个孩子听话懂事，帅气漂亮，学习优秀。东海哥特别爱小孩，爱逗孙子辈玩。他到县上跟会或去西安咸阳都爱带上孙子孙女，记得有一年跟会，卖了个眼，差点和孙子走失，此事吓得他不轻，现在想起来都后怕。东海哥得病后，孩子不知哭了多少次，从医院回家人都失了形，孩子不嫌弃还坚持要跟爷爷睡，这熊孩子没白疼啊！东海哥病重，已经茶饭不思无力说话了，两个孩子中午放学看到这么多人，从外地回来看望爷爷，孩子看着就是个哭，饭都不吃又上学去了。此情此景，令人泪目。东海哥终于解脱去天国了，两个孩子在爷爷灵前长跪不起，孩子不舍亲爱的爷爷啊！

东海哥这辈子活得通透。他待人热情，亲和力强，做事低调，不卑不亢，与人为善，心胸豁达。人常说：人的生命不在于长度，而在于人生的宽度和厚度。东海哥活了64岁，生命虽然短暂但活得明白有质量。在咸阳西安住院以及后期回家，亲戚朋友、单位同事多次看望，给予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安慰。据我所知，光电管站领导和同事生前看望和吊唁就不下四次，哥的人品人缘杠杠滴！

去年九月在咸阳检查治疗期间，我们兄弟侄儿隔三差五去看，我的二哥几乎天天下班都要去。记得我第二次看望时，能感受到他的思想压力，我们兄弟俩坐在楼道几个小时的长谈与安慰，临走他拉着我的手说：弟是好兄弟，你这一说我忽然心都豁亮了，怂管！活一天算一天，人这辈子谁还不死呢？咸阳确诊后又转到了西安接受治疗，几个哥和侄子侄女都在那儿等着呢，特别是我们叔伯兄弟十三个中的老大，都七十岁的人了，身先士卒，忙前跑后，通过找各种关系咨询会诊，选择最佳治疗方案。东海哥离世后，他们夫妻俩整整呆了七天，看着安埋完压上一掀土才离开。这就是我们的老大，一个可亲可敬可爱的大哥！

东海哥这辈子活得值了。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之后，一捧黄沙。我们辛苦一生，不带走一草一木；我们操劳一世，不带走一砖一瓦。人生，无非就是个过程。东海哥病重期间，家门分院村邻右舍亲戚朋友同事同学，还有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好心人，都伸出了援手，献出了爱心，或十元或二十元或五十元等等。东海哥病逝后，孩子为他举行了祭奠仪式，我们叔伯兄弟十三个的下一代、下下一代几乎都回来了，还有两个侄儿从甘肃山东赶回，这是多少年来难得三代人聚集最全的一次。在七月二日晚祭奠仪式上，儿子代表母亲及全家向所有关心关爱他们的人，向村上的父老乡亲、家门分院，父亲生前的亲戚朋友、同事同学表达感激感恩感谢之意，让全场所有人为之动容。东海哥，您这一辈子值了！

结束语

人常说：福如东海，可东海哥咋就没这福呢？日子刚刚好起来，盖了二层楼房，拿到了退休金。用我的二哥的话说：东海哥现在的日子麻酥酥的，完全可以成甩手掌柜了。不像我还要打工奋斗操心，养老钱还没着落呢？！

是的，东海哥完全可以承欢膝下安享清福了，谁能想到病魔却夺走了他的生命。东海哥，那个每每回家和我又说又笑的人，那个把一辈子活成几辈子的人，彻底走了。天下再不会有东海哥了。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其实，人生一世，能够与这春江花月夜共情一次，能够走更多的“路”，体验人生路上的峰回路转，山高水长，从而拥有丰富的阅历，岂非生之幸事？向死而生！

东海哥，我亲爱的五哥，您安息吧！相信天堂里没有病痛。

（此文写于2023年7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