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还不兴私人开诊所。村卫生所就是村民看病的第一站。谁谁头疼脑热、孩子发烧、吃坏了肚子的、腰扭伤、手割破了,或者与自家男人呕气喝农药的一一当然只是中转一下。赶紧去县医院洗胃吧。
过去叫"赤脚医生"。意思抬腿就能上田间地头为农民服务。应是南方发明的词条,水稻田,鱼鸭池子,穿鞋的确不方便。
为什么特意要写一下村里的卫生所呢?
呵,自小我并非药罐子。记忆中的娘却是,整天的头疼,要不就伤风感冒,才年纪轻轻的"小媳妇",就头上总包个驼色的围巾,多土气啊。
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有我一个亲人在卫生所上班,当赤脚医生呢。谁?我的大哥。
记得卫生所在与大队部一摆的大路边,里外两间房,门不大挂着有红"十"字标的白门帘。门右侧墙上钉一个牌子,上写"卫生所"三字。哥完小毕业,暂时没什么事,可能是爸心疼他孩子被田地里的风吹日晒,细皮嫩肉的怎么受得了,去卫生所就不用晒太阳了呀。那时,大哥在村里也算是有知识有文凭的文化青年了,非他谁行?那可是人命关天的职业了。
但是,哥心里极不情愿,那是后话了。
大哥到村卫生所时已另有两个人了。一个是"苟"大夫,一丝不苟的苟,但是五六岁的孩子们那知道这个成语啊,只见过满巷跑的狗崽子。心里想,怎么还有姓"狗"的啊,嘴里便一直叫她"狗"大夫。好似是骂人的话,骂人也骂己,一语双关。
这个“狗"大夫,人还真是不错,脾气好,又爱干净,待人极有亲合力,长的又白白嫩嫩的,人样也好。不足之处是个子矮小了点,说话外地口音。冲着这些,大哥他为什么不想来这里上班呢。
记得卫生所还有一个是小点的护士角色。不过,她家每个年龄相仿的成员,却平均都比我家大一个辈。那时的护士,会给人屁股蛋打针就行,医生也简单,认个师傅带几天就可以上岗了,不像现在难死了,得科班出身,还得考医师资格证,还得每年完成"25"个学分。
哥不愿意去,却还是去了。所以,后来哥告诉我一个细节:一到快吃饭的点,我就"噔噔噔一一的跑去了,掀起门帘只一句话:哥,妈叫吃饭呢。那时,我五六岁的小屁孩,能记得什么,当然是他说了算了。不过,我想应还有一个细节他应没注意到一一每次都偷偷地看了"狗"大夫一眼。按照弗洛伊德的"恋母情结"论,是极有可能的。她脸那么皙白,有"颜值",我性格上又那么多情善感(后来证明的)。
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虽是同胞兄弟,却是龙螭有别。一年未满,大哥还是停下了卫生所的工作,选择当兵,到部队参军去了。原来,他心底里想的是那一身国防绿,而更大的心思在于当汽车兵,这又是后话。
阴差阳错的是,后来我报考了医学院,毕业后成了一名职业医生。与那个"狗"大夫有关么?只好去问弗洛伊德的"潜意识"论了。
好了,给叫了小半辈子的"狗"大夫正名:她叫"苟"大夫,一丝不苟的苟。后来知道,她老家四川成都人,大城市啊!当年响应党的"上山下乡"号召,作为知青,插队到我村的邻村一一八里铺。后更名"李店“,我的初中就是在李店上的。可她怎么到我村做赤脚医生的呢?
原来她的夫君也是个医生,在李店卫生所,为工作考虑,就把他们分开了。所以,我们村就有了一位漂亮的工作中一丝不苟的“小"大夫。
再后来,落实政策,他们双方被安排在运城镇医院(现在的盐湖区第二医院)上班,苟大夫也成了小有名气的儿科医生,夫君升至副院长,村民们经常撵到她所在医院给孩子看病。
再后来,听说退休后他们返回到老家养老了。有趣的是她的大闺女曾在李店与我同班,叫李静,学习成绩不错,考到运中,又考上大学,留成都了。她的小儿子,低我几级,学习也好,据说后来考上成都什么医学院了。
如此,一家的成都好儿女,几经周折,也算是"物"归原主完璧归赵了。
如今,我记忆里的那个小卫生所,也几经周折早已不复存在了。但,那情那景那人,特别是那份"来苏儿"味道,在我的记忆里,竟是一个都不能少。原来的我得叫她姨的那个小护士,承包了村卫生所,搬至新建的村委会大院了。
"日子在晨昏之间摇摆。"岁月在时间里漂流。算起来,那年的苟医生今也有一大把年纪了,她偶尔的回顾里,还会有一个小男孩的印记么?
没有料到的是,当年的村卫生所的事业,竟被当年的小护士坚持到底了。而当年的一趟一趟喊"哥,妈叫吃饭呢。"的小屁孩,也快要从医生岗位上退休了。
世间之事就是这样,一切都那么始料未及,一切又都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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