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娃想再去曲红英家瞧瞧,就过去转转也好。
从河边再向山上走十分钟左右,沿着一块块的土坎边就能上去曲红英的家。现在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很多山上的田已经荒芜,全是黄色的杂草,有些杂草已经开始探出绿色,但那又怎样,依然还是杂草,六娃心里想着。
以前童年中哪家有最甜的樱桃树,哪家有好吃的枇杷树、柚子树,六娃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六七岁的他当时带着一帮“兄弟伙”,仗着舅舅的威信,到处骗吃骗喝。
那些都是小时候的美好回忆了,现在看着这山上破落的光景,再联想到现在已不在人世的童年伙伴,心里又是一阵悲凉。
人就是这样,能在一起的时候不珍惜,等到失去了,就又像是多么亲近的人,无限怀念。但是每个人迟早都是会死的,那是不是应该在世时就要多兑现承诺,多相聚?不要等到人都不在了才来悼念?人性的弱点真的很多。
想着想着就来到曲红英家了。
还是和昨天来时一样,大铁门紧闭着。曲红莲和她姐夫预计晚上才能回来。这样想着,六娃顺着曲红英的家后面小路准备转着下山去。
突然,一个念头在六娃心里闪过。
没人看见曲红英回来不等于曲红英没回来。
如果曲红英有可能回来过,那么除了河边是需要仔细搜查的,曲红英的家应该也需要仔细搜查。
昨天六娃和同事们过来,看见大门锁着就没进去,或许已经错过了最佳查看时间。但是不打紧,在这眼下,能获得一点突破性进展,或者存在获得一点突破性进展的可能性,都能让六娃心潮澎湃。他就像是一只饥饿的猛兽,突然间仿佛嗅到了一丝血腥味,贪婪地找寻着味道的来源,双眼放着光、充满着渴望。
对,我应该进去看看。但是现在跑回去打报告,恐怕今天不一定能办下来。我得赶在曲红莲和她姐夫回来以前进去。
六娃确定了这次必须要冒一次险。不管最后会不会找到线索,又或者会不会因为没有得到授权就贸然闯入被罚,他都要进去看看,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
现在时间紧急,如果曲红莲和她姐夫回来破坏了现场,又或者没有抓紧时间,让凶手破坏了关键证据并且潜逃,这恐怕是他更不能忍受的后果。
六娃现在还是一个才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
刚毕业时,他也有过出人头地的冲动。但是连续几年,每天千篇一律的工作和无所事事,把自己仅有的那份冲劲消磨殆尽。
一辈子好像一眼就能望到头,他迷茫于自己的人生,又没有勇气去踏出关键一步。他嫌弃自己是窝囊废,但又执着于和这“窝囊废”的生活和平共处。
人总是自相矛盾。假装看不见、想不透,痛恨着生活,又要想尽各种办法和生活和解。可悲也可气。
所以驱动六娃侦破这起命案的最核心的动机,与其说是身为人民警察的六娃职责所在(虽然这听起来正当又神圣),不如说是自己对于命运不公的呐喊(为自己,也为曲红英),也是自己对于庸碌无为的人生的抗争。
现在死去的儿时玩伴,在这一刻和六娃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他体会到她的嘶吼、无奈与凄凉,想必她也能了解他的无助、愤慨与失意。
不同的是,她已经可以豁然长辞于这惨淡无望的人生,可他还在被迫面对每天睁开眼都能看见的扯淡的世界。
但这几天,六娃竟然开始希望每天时间慢一点,让他有空去好好琢磨这起案件的可疑点。他想快点找打答案,但是又幼稚地希望,这件案子被自己侦破。自己的人生有几次能像现在这样?六娃现在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活着,自己想看到事实的欲望是那么强烈!
就是让我滚出派出所,也值得!
有了这样决绝的勇气,六娃决定冒险尝试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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