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当婚3
“章小秋还是一天天骂着一声不吭的丈夫赵云卿,赵云卿依然在旁边陪着笑决不还嘴,他习惯了,若是哪天小秋不骂他,他倒像挨惯打的小孩子浑身不自在起来。章小秋骂了赵云卿又接着骂章老太骂她那一帮子小畜生,骂是一点用也没有,她倒越活越结实。八十多岁的人眼不聋耳不瞎。骂着骂着,章小秋起早贪黑地在地里忙碌,赵云卿也跟着,两个人都穿着脏兮兮皱巴巴的衣服,孩子们一个个长大了。小秋咬着牙供两个女孩子学了医先后在医院里谋了差事,儿子章豹宠溺过度初中时都读不下去了,后来好歹当了三年兵,复员回家时二十岁,小秋就张罗着央人帮着寻一门好姻缘。按理说,章豹是家里的独生子,两个姐姐都有了好归宿,说亲的人应该踏破门槛的,可是并没有几个媒人上门的。章豹倒是一点不着急,早上起来就去网吧玩游戏,不到肚子饿了不回家。头发乱糟糟的,恐怕鸟雀都嫌弃不肯在上面筑巢。衣服也不晓得打理,捡起一件是一件,蓝的配紫的,犯忌讳的颜色他也胡乱穿身上。小秋又是气得揪住耳朵骂几句,这小子才不怕她,一溜烟跑远了,小秋气得脱了左脚鞋子朝着儿子背影狠狠地扔去,哪里追得上,只好梗着脖子厉声骂‘小砍头儿娃,活活气死你妈……’,接着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把赵家老老小小骂了一遍,才扛上撅头到地里去了。云卿噤声紧跟身后,生怕又有了新的不是。就这样晃晃悠悠赵豹耽搁到二十五岁,婚事依然没有着落。”
“有一天章小秋又像平常那样盛了一碗萝卜干饭端给院子角落里围椅里坐着的瘫子大女儿吉儿吃。吉儿看见母亲过来高兴地啊啊叫着。吉儿不光坐不住,而且手脚都不听使唤,小秋每次都得一勺子一勺子喂她。吉儿一坐都是一整天。小秋在一个破乱大圈椅中间挖了个窟窿供吉儿拉撒。按惯例,小秋先放下饭碗检查吉儿身下。殷红的血迹干成了痂子。小秋恨得牙根痒痒,一巴掌掀过去,吉儿拼命地哭叫起来。声音可怕地回荡在院子里。小秋边咒骂着边给吉儿换干净衣裤,突然灵机一动,怪不得章豹的婚事迟迟没着落,这不是明摆的事情吗?家里有这样一个瘫子,生活不能自理,这样的累赘哪个愿意背负呢。小秋她怎么这么不开窍呢?屈指算来,吉儿已经三十岁了。她章小秋没饿着冻着她,再苦再难也没动过遗弃她的念头,也算对得起她了。可是如今她像块挡道石般阻碍了亲弟弟的婚姻大事,却是万万不行的。不能再这样下去,得找一个万全之策,永久摆脱了这副枷锁。小吉,若因为你耽搁了豹子,岂不是我章小秋的罪过?豹子和小吉之间选择,我也只有牺牲你了。同一条街上住着剥牛皮黄也有个傻闺女。剥牛皮黄可是顶有钱的,早先贩牛皮都是一车厢一车厢的拉,他先前也是信誓旦旦地表态阳女儿一辈子,后来不也妥协了,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出去了,那女儿不也开花结果有了终身依靠?她先想到的是把吉儿嫁出去。一个脑袋正常的人谁愿意娶一个傻子加瘫子呢?要么嫁一个非傻即残的,或者干脆嫁个老光棍老流浪汉,想到这一层,小秋不觉打了个冷噤。别人肯对她好吗?会让她冻着饿着吗?这就要靠运气了。”
“不久,一张苍黄的面包车在夜色朦胧的黄昏停在了小秋家门口。有眼尖的人看见云卿抱着破天荒穿戴一新的吉儿上了车,小吉从来没出过门,高兴地啊啊啊叫唤,小秋有气无力地倚着门框撩起衣襟擦眼泪,一个瘸腿的老汉点头哈腰地说完什么,哐当一下关了车门。面包车在昏黄的月色下显得狰狞可怕,它一溜烟开走了,小秋拍拍手如释重负地走进家重重地摔上了门。从此再也没有尖厉刺耳的啊啊啊声回荡在寂寞的小院,回荡在青色的半空中,从此小吉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有人说小秋把小吉嫁给深山老林里的一个瘸腿老汉,岁数比云卿都老许多 ,后来迟迟不生育,老汉又转手给了个弱智,后来就不知所终了。也许死了吧。死了倒好了。行尸走肉般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有好事者问过她吉儿的下落,小秋矢口否认嫁掉了,只说她托人找了一个福利院,院长是极好的人,肯免费接纳她,一日三餐地有人侍候,她做母亲的何乐不为?再说小秋她也五十多岁了,等她百年归山后,谁来服侍她?她不得不为吉儿做打算。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好事者当然也哑口无言了。可仇家自然不满意。渐渐谣言四起,说什么吉儿明明是被小秋卖掉了,几百块钱就打发可个亲闺女。虎毒不食子,她小秋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小秋确是不理会。不过她欣喜地发现登门给儿子说媒的倒是一天天多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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