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大当婚 1

男大当婚

    清洁工老谷拖完病房地板后趁没人看病的闲暇时间又像往常一样坐在我的诊室里絮叨起她的儿子的婚事：“他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了，我回回百般数落他。早几年前，女孩子还多得像春天里的草，这草也向往集镇上的生活，乡里的女孩子想嫁到街上，算是高攀，随便长得歪瓜裂枣的男青年就能挑选一个模样俊俏的媳妇，不管他有没有钱，有没有房子，而且女方的陪嫁还相当丰厚。先前我家儿子也是百般挑剔，挑花了眼，先是长相，再是性格，挑着挑着，眼看着与自己一般大的人都陆续结婚生子，他着急了，不挑了，只要是未婚都可以，谁知道此一时彼一时，女孩子仿佛一下子稀少起来，变成了女挑男，一要房子二要轿车三要存款，哎，就这样一年一年地耽搁下来，今年我家儿子都三十了，婚事依旧没着落，为娘的哪有不着急上火的。”

    我宽慰道：“不用太操心。听说街东头炸米花的章小秋的独养儿子都结婚了，你害怕什么，论人缘你不如她？论儿子相貌，她家的黑得如一块炭，一到晚上不点灯的屋子里只看见他白冽冽的牙齿了”。老谷死灰般的脸立刻眉飞色舞起来，先是显出鄙夷的神色，后来突然激动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嘴里愤愤不平地说：“要说章家这桩亲事，章小秋也是破了血本的，不光跟媒人撕破了脸面，而且为了讨好新媳妇，一家子把姓氏都改回来了。你说奇不奇，章小秋是啥人，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从没跟人低过头，如今也改了。趁着闲暇我倒是可以把这桩别人津津乐道的新闻跟你说说”。

      “这章小秋可是街上的名人，也是个苦命人。因为性格刚强，年轻的时候不落婆婆的好。因为她家势力大，兄弟姊妹五个，当然选择跟兄弟八个的赵家对了儿女亲家。她嫁给了赵家二小子赵云卿。也许是她命运不济，先生了个女儿，是个脑瘫，她唤做吉儿。接着又一连串生了两个女儿。婆婆不待见她了。说是八个儿子，她谁家的孩子都不带，省的媳妇们咬群。下面还有六个光棍等着娶亲，她要操心的事情多着呢。小秋那个气啊。老大家两个儿子可都是老娘哄大的，凭什么轮到她头上就变卦了，还不是欺负她生了三个丫头片子。她就天天骂丈夫云卿。云卿自知理亏，又劝不动性子更烈的母亲赵老太，只好或者躲出去，当街支了个米花机，一天到晚搅着煤球炉子，弄得脸上脏兮兮的。挣得钱如数交给小秋。或者一言不发。小秋无计可施。就抱着瘫娃子吉儿坐在门口指桑骂槐地吆喝。先是对门住着的婆婆不作理会。后来听她骂得越来越不堪，终于动了气，冲十六岁的牛犊子老八使了一个眼色，说时迟那时快，那莽小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怎么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把小秋按在地上打了一顿。一边的吉儿哭得整条街都沸腾起来了。小秋也不是好惹的，她的父母也是街上有来头的人，章老汉一闻听，勃然大怒，饭碗啪地砸得稀烂，带上家伙唤上三个腰膀浑圆的儿子找上门兴师问罪。谁知赵家六大金刚也全副武装地伺候在赵老太身边，一副不拼个鱼死网破誓不罢休的劲头。后来因为惊动了派出所，架是没打起来，气没处撒，把赵家的三口锅都砸了。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小秋气得骂云卿窝囊废，骂他是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