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夜晚躺在黑暗里,亦兵总听见救护车激昂的哀鸣划破寂静的长夜。不知谁家有人得了急病,人生苦短的警钟在头顶叮当作响。这种不间断的声音,带给她的是大都会才有的巨大的压迫感。
这样的时刻,亦兵会想起母亲,母亲脑梗出院后,很多家务事都做不了了。
亦兵第一次远离家乡过独立的生活,需要应对的事太多,房租水电通讯交通,鸡零狗碎的事情都得自己打理,忙到几乎没时间来思考。
红豆成了她的知己。红豆和她是老乡,一起来到广州,俩人应聘到不同的公司,却无话不谈,互相安慰,有种抱团取暖的默契。
红豆是个小个子女孩,比亦兵小六岁,她梳着齐耳短发,五官都是圆圆的,像一颗红豆。她喜欢看书,经常和亦兵换书看,有时候俩人还交换一下读后感,亦兵对她的好感与日俱增,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亦兵开始终日盘算着,改变钱不够花的窘迫,自己必须闯出一条路来,她的年龄已经不容许自己走弯路了。
在热火朝天的世界里,她隐约感到世道的变化已经来临,那变化正跨越她的门槛,再不迈出去,就错过过机会了。
亦兵知道,她一直在寻找,找到最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但始终没找到,如今她明白了,那个地方还没有诞生,因为在她心里,那个地方就是梦中的乌托邦。
认识到这一点,她的心终于踏实下来了。广州的大街上,人们行色匆匆,擦肩而过的人留下浓郁的汗味。和内蒙古相比,广州的湿度很大,就像把人放在了盒子里,内蒙古的夏天,干燥的日晒,不会周身湿乎乎黏糊糊。
下班以后,她俩时常到卡拉OK去坐坐,唱些内蒙古的歌曲。“南方飞来的小鸿雁啊,不到长江不呀不起飞。”蒙古歌曲悠扬的长调缓解她们思念家乡的情绪。
她们总是选择最便宜的卡拉OK,两个女生坐在空调冷气里,手执一罐冰镇雪碧,四处一片暗蓝。
出来时,夜色茫茫,清冷透明,她们走在街上,城市夜景妩媚起来,霓虹灯也活蹦乱跳。路灯下,她们的身影时而颀长时而粗短,充盈着一切的不确定。夜色里,时不时会有踽踽独行的女子,像蝙蝠似的,在夜色中华丽地飞行,广州人管她们叫捞妹。
夜色触动了对女儿的想念,亦兵心里有一块软肉抽搐了几下。“想女儿了吧?过春节就可以见到她了。”红豆安慰亦兵。
“不如我们去逛南京路?”
“好吧!”逛街是她们的共同爱好,就算不买,看一看,摸一摸,也是好的,至少心里是个安慰。
高档的时装陈设在橱窗里,看着橱窗里收拾,亦兵说:“我将来要买这个项链和戒指。”红豆说:“将来我要有一个临江的别墅,嗯,先不说别墅啦,先有一套住房吧。”
八月十五中秋节的时候,她们爬到白云山去看月亮。火车在远处驶向北方,那里有她们的故乡。火车在拐角处伤心地扭动,老家在夜色中遥遥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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