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在府衙里时,林家是四个姑娘在家里,如今,依旧是她们四个在家。
少了林冲一个,林家仿佛去了一半的人口。
此刻,每个人心里都压着悲伤、无助、不安,好像时间给她们下了咒,除了不能哭,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该干些什么。坐着的干坐着,站着的干站着。
终于,清琬说了话:“无忧,咱们姑嫂两个,这么些年,没吵过嘴,没红过脸,亲姊妹似的。锦儿、月白,你们两个更不用说,我也从未拿你们当过外人。”
“娘子······”锦儿疑心她要说什么丧气话,想拦住她。
清琬示意别拦她,继而说道:“我爹凡事没计量,有些事他想不到,想法简单得很。今日之事,绝不是那么容易了的。”
谁都想反驳,谁也没说话,她们都知道,这是事实。有时候,人跟知心的同性在一起时,比跟异性要坦诚得多。
“他们设计害官人,总得有个目的 。既有法子害一个教头,就有法子害两个教头,我不能回家去住着。我自知没多少日子了。”
“大不了我跟他们拼命!”林尘这话简短却有力量。
清琬看着义愤填膺的林尘,一边落着泪一边抱着她道:“好妹子,姐姐知道你的好意,千万别这么着,你要有个好歹,我怎么对得起官人。”
“娘子,还有我们两个呐,我们不能让他们欺负了你去。”
月白默默点头附和,也有了一股勇气,接着锦儿的话说道:“娘子,我们还得等官人回来团聚呐,不能说这丧气话。”
“团聚。”清琬重复了一遍,分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官人是中了计了,日后,只要我们事事小心,指定没事,东京城里,天子脚下,他们总不敢来家里抢人的。”
“娘子官人都是良善之人,老天爷不能是不开眼的。”
她们两个一人一句,越说越起劲,几乎把未来描绘得比往日还好。未来代表一切的未知,危险是未知,快乐是未知,只要你只把注意力放在快乐的未知上,那未来便是无限美好的。
林尘不肯加入她们的憧憬,因为她向来是能从美好中看出无限的悲哀,却不能从担忧中看出半点儿的希望来的。
这一天,时间比以往任何一天过得都慢。
林尘时刻疑心会有人破门而入,一整天紧张着。
等到晚间,果真有人咚咚叩起门来,四个姑娘面面相觑。
“我去瞧瞧是谁?”
“我去!”林尘站起来就往前冲。
“等等,一起去!”
四个姑娘一齐到了门前,林尘意识到自己没提剑,心里没底。
“是谁呀?”清琬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是我,轻寒,林娘子在吗?”
“在的,在的。”锦儿手忙脚乱去却闩。
“妹妹,许久不见,近日可好,想煞嫂嫂了。”王轻寒跟她的名字是一丁点都不相称的,她到哪儿都不“寒”,自带一股子热闹劲。
“妹妹,我都听说了,怎么就到这么个地步了。”
“门口风大,徐娘子进来稍坐拜茶。”
“今日我们家官人回去,我一听见这话,就替你着急得慌!”自从清琬嫁过来后,王轻寒同林家的社交重心就移到清琬身上了。她本来就看不惯以前趾高气扬的林尘,更何况,林尘落了水后,又变得比以往还讨厌。在她眼里,刻薄人的是正常的,林尘倒像个傻子一样令人讨厌。因为沉默常使人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即便是最虚伪的话,只要是捧人的话,它就比沉默让人更受用。
“开封府已经断下来了,也没办法了。”
“害,这世道,林教头这么好的人,怎么就遭了这场横祸?”
“徐娘子,这世道哪还管什么好人歹人。”锦儿捧了茶来说话。
“妹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林教头怎么这么不小心,把刀给带到什么堂去了?”
“昨日官人在街上买了把宝刀,今早太尉府差人来,叫他带刀前去比看,官人带刀进了白虎节堂,高太尉诬他有意刺杀,就押到开封府去了。”清琬简短陈述了一遍。
“林教头也是当官有见识的人,怎么能做出这事来。你没去庙里找个明白人看看,只怕是冲撞了什么,要不怎么直这样时运不济。无忧妹子,落水那年,我就觉得不大对。”
清琬面露不悦,心道:若不是去庙里上香,还惹不出这一遭的事。
她知道王轻寒信这些,没直接反驳,只说:“我倒没想到这些,过几日去瞧瞧。”
“这事可推迟不得,得赶早去!我认识个师父,看得准着呢,明日我带你去见见。就去年,我们家且行好好走着路,平白摔了好几次,还老是高烧不退的,让师父给看了,说是我晚上带他出去时,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让他给做了法,没多久且行就好起来了,走路也不摔了。”
“小孩子走路,自然是越走越顺。”林尘冷不丁说了一句。
“无忧妹子,这种事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我跟你说······”
她自觉林尘不信,总得要吃亏的,又跟林尘说起烧香拜佛的好处来。林尘听得不耐烦,又不好让她闭嘴,只好点头,随她怎么说。
她好像是觉得说服了林尘,转而又去跟清琬说。
“徐娘子,吃茶,茶该凉了。”
她仰头把茶喝了,丝毫没影响她继续长篇大论。
“娘子,今日想吃些什么?我同月白去置。”
“姐姐,你看看你想吃些什么?”
王轻寒想起丈夫的嘱咐来,道:“不了不了,我就是来看看妹妹,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我实在乏得很,就不远送了。”
“好好,你注意身子,别太劳神了。”
清琬送她出了屋门,不再远走。
“千万叮嘱你们家娘子,去庙里看看。”
“难为徐娘子这么费心,我们娘子为官人的事哭了半日了,这两日怕是没那个心思,等娘子精神好些了,一定提醒她去。”
“这可不是小事!”
“娘子小心,可有人来接?”锦儿怕她又啰嗦起来,问道。
“你去吧,有人来接。”
出于礼貌,锦儿打算等到徐家来人接徐娘子。
突然,街上树影里闪将过一个汉子来,直奔林家,吓得锦儿恨不得退回去,顶死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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