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暗,小雨淅沥,远处的塔吊如一枚十字架高高的矗立在烂尾楼顶。
今早坚定地删掉了喷嚏网的订阅,突然悟到最近灰暗的心情可能遭自读了太多的负面新闻和传说。非我看破红尘,负面每天发生,谁又能改变多少?只能是坏了自己的心情,影响了自己的生活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和嫉恨,形成恶性循环,还是回到旅行的快乐中吧。
旅行的快乐来自遥远的梦境和幻影,可往往会忽略离你最近的风景。一些人能够对远处的风土人情娓娓到来,如数家珍,可你要问问他所居住的城市或者故乡的城市,往往会听到说,没什么可去的,没什么可玩的,或没什么好玩的,就像我对于大学生活了四年的呼和浩特的了解。
每次乘车或换机路过这里,最多就是抬头看看城市北部的大青山,或闭眼回溯一下大学生活的美好,从未认真审视过这座城市。在新华大街附近的旅馆放下行装,我就急着去找这座城市留给我的记忆。沿新华大街向西,我熟悉的鼓楼、东风商场早已不见影子,借着路灯依稀看到在高楼耸立的夹缝中,博物馆上空的白马还飞驰在青城的云际中。欣喜中感到眼角一丝的潮湿,耳边又想起那首骄傲的歌曲:“我们像双翼的神马,飞驰在草原上......”。
转眼步入新华广场,留给我的熟悉只有那座电视台的塔尖和广场上的那些旗杆。巴彦塔拉大饭店,哪不是今晚中学同学为我洗尘的饭店吗?可广城周边除了医学院的大门外,一切都如换了朝代。记得这座广场也留下过青春的激情和对自由的蒙胧追求。
傍晚六点半,在青城的几位同学陆续汇集到了巴彦塔拉。真是三十年弹指一挥间,感受如前,感情如前。最令我没有想到的几位女生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尽然是:你长高了唉。女同学纷纷起立和我比个子。虽然我也一米七几,算不上残疾,可在中学女生的记忆里,却永远是电影闪闪的红星里潘东子。同学见面一成不变的是追忆往事、细数同学,可大家往往很小心地打听着现在的工作、生活、婚姻、孩子等等。毕竟三十年,每个人都随着这个时代在变迁。其实,同学关系永远是最纯净的,超越金钱、地位和权势。
这不,一位没考上大学在青城卖水果的同学,一早还专门驱车来看我。一见面他就说,没变、没变,走在街上我也能认出你。可握着老同学粗糙的大手,眼望老同学脸上深深的褶子,我却有些担心真能如他所说。在升学率不到10%的年代,离开农门升如大学永远是同学羡慕的记忆。
异日去母校的路上,我不停的询问司机青城的变化:我们常去取汇款和包裹的麻花板邮局还在吗?-高楼大厦了。军区礼堂呢?-没有了,高楼大厦了。赛马场呢?打靶场呢?....... 在司机的眼里城市的一切都变成高楼大厦了。路上我看到呼市北部的总体格局其实并不有多大变化?蒙中、公安厅、253、军区大院这些东北部标志性的地点犹在。
会议结束后,冒着小雨,急着去寻觅工大校园还保留下的30年前古迹,可我也只能如考古学家一样的心态去搜寻了。大操场上真在军训,口号声起伏,是的,还是原来那个常来踢球的足球场,只是东边看台外新修了马路。东墙外的学校工厂也不见了,变成了试验大楼和办公楼;操场北部的小平房也变成了高楼家属区。西边的图书馆小二楼不见了。
工大校园的老建筑几乎正在消失,可靠近主楼附近也有许多的不变。教学主楼新刷了灰,一楼那个看似违章的建筑-印刷厂还是我念书时的老样,窗户玻璃残破,蛛丝满挂;北侧的红楼还是老样子,可在我心中那是工大的历史纪念碑,以前叫化工楼。记得刚恢复高考后77年,一个报考了无机化工专业的农村同学,前来报到,老师问你是那个专业啊,同学低声说,我是无产阶级机密专业。
化工红楼还流传着一个“山楂树之恋”般美好的故事。跨军用黄书包的男生,暗恋上红楼202自习室一个长发飘飘女孩,每天他们都在同一教室的固定座位上自习,可能那个女生也觉策出那个男生默默的爱,也许没有。一次周末自习到深夜,错过了熄灯时间,门卫老头反锁了大门,二人只能在漆黑的自习室度过寒冷的冬夜,夜间男生把自己的粗布棉袄披在了女孩的身上,二人还是没有说过一句话。就这样一直坚持了二年,他们双双考上研究生,那一年是1983年,那一年工大考上研究生就他们二位。后来女孩去了美国发展,男孩留在了中国。
从东边的小道绕过主楼,就是主楼前匝憋的广场,刚入学时广场前有主席站岗,后来不知何时换成一个不伦不类的雕塑。主席全身碉像两侧是几排小松树,第一次班级劳动我就是穿着一双母亲做的百衲底鞋和一件布卦。这身打扮,过去显得是那样寒酸,现在看起来却是那样的酷。那时心中的自卑肚里的饥饿感只能用学业知识来填充,更不能理解来自大城市的女生许和赵下课后还要攀上主楼屋顶一起念诗。
后来主楼西边竖起一座10多层的试验楼,还用一个长廊把两个楼连接起来。可直到毕业那年,整座楼也没有完全利用起来。那时不光学生,即使是老师也是相当的清贫。一次做完电子学试验,我悄悄揭开一位老教授的午餐饭盒,我发现只有两个馒头和一块豆腐乳整齐地躺在铝制饭盒中。
来到西门附近去寻找我曾住过的寝室,看到我住过的唯一一栋楼正在被拆迁中,上面写满拆字加一个圆圈的字。几个收破烂的工人正在搜寻最后的珍宝。老式理发室的玻璃上写着理烫锔几个字。这是一个让人怀念的理发店,我曾记得一位操土左旗方言的大嫂,用肥皂给我洗头,爬在一个白瓷面盆上,大嫂用纤悉的手指很用心地在头皮上挠来挠去,那年月可能是我们这些穷学生最奢侈的享受了,尽管有时会被理成一个瓜皮头,几天不敢摘帽子。
想来也是,过去被感动的成本就是那样低。过去很微小的呵护就会感动不已,哪怕是一朵野花,一个手绢,一块橡皮;可现在就是送一栋豪宅,一部豪车也不见得能让人感动。而且,过去那些感动的是永恒的,而今这些感动又是那样的转瞬即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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