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像是上了年纪的老者,不紧不慢缓缓地往前挪。车上坐着的多是老人和孩子,还有我这种不老不少不会开车的人。
从始发站上车,我喜欢坐在车门后边靠窗的位置。
车子缓缓地行进,我看见车窗外树上的叶子绿中夹杂着黄,偶尔有一片叶子打着旋在空中飘起来又落下去;我看见老婆婆紧紧地牵着小女孩的手,小心翼翼地穿过斑马线;我看见玻璃窗映出自己有些疲惫的脸,风吹乱了额前的头发,与车外的树丛明灭掩映……
车次第停下,又开启。上来一个女人,有些胖。女人内穿红底黑点绒衣,外套红花绿叶棉背心,典型的老太太装。她的双膝微微向外弯,像鲁迅先生那个细脚伶汀的大号圆规吗?上了年纪的女人都这样吗?双腿因为承受不了整个身体的重量而弯曲?
她在我旁边缓缓地坐下,手扶把手,眼睛飘忽。
车子又停下了,女人起身。她要下车?她只刚刚坐了一站而已。小县城的一站有时候短得简直不能叫一站,快走也就一两分钟的路。
然而她的确是准备下车。一站的路对她来说是多么遥远的路?
母亲的絮叨从风中悠悠地飘过来:
哎,小时候,我笑话姥姥,姥姥,姥姥,你怎么走得这么慢呀?姥姥,姥姥,你能不能快一点儿走呀?
姥姥笑而不答。我仿佛听见母亲清脆的嗓音咯咯地笑起来,我仿佛看见母亲灵巧的身子围着姥姥绕过来,跑过去,嘴里不断嚷着:快一点儿嘛,快一点儿嘛……
帮母亲洗完澡,用浴巾将她裹好。母亲弓着背,颤颤巍巍走到炕边,双手按住炕,屁股坐在炕边,上身趴下去,然后以屁股为圆心,将双腿缓缓地缓缓地旋到炕里边。
我在边上护着,提醒她,小心,别摔着。
“哎哎,没事儿,没事儿,我有数……哎,我跌都跌怕了……我这是老了吗?真是老了吗?你看,小时候俺笑话姥姥走不动,现在轮到我了,哎……”母亲的絮叨长年累月经年不断。
车子咣当咣当,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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