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有六个兄弟姐妹。三个弟弟,三个姐妹,老爸排在第二。
在七个兄弟姐妹中,小姑跟老爸长得最像。走路的姿势很像,说话的语气很像,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很像。
这么像的两个人也有不像的地方,老爸像个救世主,喜欢称能,为了别人嘴上的赞,不遗余力地做着免费的义工。而小姑不喜欢出头,心善勤劳的她,是一大家子的主心骨。
小姑嫁在本村,小姑父是她的同学,当然不是青梅竹马,那时的同学友谊是纯洁的,三八线也是有的,女孩跟男孩私底下说话被发现是一件丢脸的事。
记忆中能回忆起有关小姑最远的事情,是小姑生了表弟,前面生了一个女儿。
记得那天天有些阴沉,比我大两岁的堂姐很激动地告诉我,小姑又生了,而且是一个儿子。听说小姑生了,并且是个儿子,我记得当时说了一句:这下好了,小姑有本事的!
那时年幼的我会说出如此重男轻女的话,很大程度是附和了堂姐的语气,还有更深层次的是深受了社会重男轻女的风气。尽管我是一个女孩,要强的个性,不管做什么事样样都不比男孩差,但内心深处居然有这么一个认知,长大后回忆都会觉得幼稚可笑却也无可奈何,男女平等只是一个口号,就算是现在,为了生一个男孩,小S不又怀上了第四胎了?
小姑是个聪明的姑娘,她是我们村第一个女高中生,还跑去北京见了毛主席。小姑还会俄语,她告诉我俄语很多的发音都有颤音,刚开始学的时候,舌头很累,小姑还写了几个俄语给我看。这些事都是在傍晚或午后,小姑稍有空闲时,我追着问的。
我一天三次地往小姑家跑,不仅是因为我喜欢小姑,还因为小姑家跟我家最近,中间只隔了一栋房子,走过去半分钟都不用。
当时我们村是有一个小学的,叫将军村小学。本来將军村小学叫将军学校,里面是有初中的,后来上中学的人数越来越少就被撤了,在我上学那会,连小学高年级都被撤了,等我上完四年级,五年级就得到石佛村的中心小学读书,而且得住校。
当时学校里有两个老师,一个二叔,一个周老师。二叔是初中毕业后当了代课老师,后来才转正的。上次回家,我又跑到小姑家,好奇地问小姑,作为当时最有学问的人,为什么不去当老师呀?老妈赶紧拦下了我,回家后她告诉我,当初二叔的教书名额是小姑让给二叔的。看看现在二叔退休了,可以拿上七八千块一个月的工资,可小姑却只有二千多(还是老家被拆迁了才有的福利)。不知道小姑内心是怎样的想法,大概也是不好受的,可小姑对二叔家是最好的,大概是她内心寄着希望的缘故吧。只是这话题是不能提及的,那是命运,小姑去承受了。
个子小小的小姑,干起农活可是一把手,动作利索,干得又好。记得跟小姑一起割稻,“沙沙”地割得飞快,我一把稻割好,跟小姑的一比,割的时间差不多,量却差了一半。可明明我的手比小姑的大上好多,动作也不慢呀。很少服人的我,对小姑就是服气。
我爱摸泥鳅,一腿深的水两只手下去就能把泥鳅给捉起来,说起这个本事,我妈老是拿来作为炫耀她闺女的资本。可这个高难度的技术小姑也可以,叫我怎么能不喜欢小姑,这叫英雄相惜,虽然用在这里大词小用了,可也很贴切。
年轻的小姑父空闲了喜欢去赌两把,小姑父很聪明,赢得多输得少,可小姑最痛恨的就是赌博。
我爸跟我说,爷爷当年也是富有人家的孩子,可自从曾祖父曾祖母去世后,爷爷一头扎进了赌博,把祖上留下的家产输得精光,甚至连瓦片也不剩一张。后来原配的夫人去世,娶了带着大姑的奶奶,生下了老爸后,就发誓戒赌,并且告诉所有的孩子,这是家训。
小姑反对的厉害,小姑父也就偷偷摸摸玩两下,不敢多玩。后来两个人去无锡包田种水稻,挣了不少的辛苦钱,还造了一套很漂亮的别墅。一个男人很大程度上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孩子,他的成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身边的女人。
表妹以学校文科班第一名被浙大录取,非常优秀。有一次跟表妹聊天,她说她最感激的人就是她的妈妈。她说,高中时被班主任批评了,什么原因我忘记了,但是表妹很受打击,小姑心疼女儿连夜给班主任写了一封信,大致意思是她相信自己的女儿,希望老师也要相信学生,给孩子信心,孩子会越来越好之类的话。果然,老师转变了对表妹的态度,表妹在后来的学习中也越来越自信,最终凭着优秀的成绩走进了梦想中的大学。
听完这件事,我一直记在心上,小姑是我的榜样。要相信自己的孩子,要跟孩子站在一起来解决成长中的所有问题。当所有的人对孩子都持着怀疑的态度,否定孩子的时候,我们要告诉所有人:孩子没问题,一定会好起来的,请给孩子时间。对孩子的信任是家长最好的教育,有家长的信任,孩子在成长的道路不孤单,他才有力量继续走下去。
虽然这些都不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可她给我的启示可不少。身边有这么一个榜样,难道不是我的幸运,或是幸福!
上半年回家时,看到远远的一个背影,蹒跚地走着,就连视力表的第一排都看不清楚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那是我家小姑,那招牌式的走路动作跟老爸一模一样。
小姑确实老了!
小姑身上也有一堆的毛病,可闲不住的小姑还是到处找地种,一辈子精打细算的她而今还是处处节俭。表弟夫妻俩去办工厂去了,孩子放在小姑这里,我想表弟他们是明智的,小姑可是一个很不错的人生导师,至少我从小姑这里悟到了不少的人生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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