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0

一晃间，差不多到冬至了。林素儿寻思着那天买点馅回去同灵子包饺子。灵子好像也是不回家的吧？

不过，现在更让林素儿挂心的是，小孟明天就离开了。方老板总是神龙不见神尾，自从她来这上班，还没见过他几次。有几次听小孟说，他那是去另外一个城市的分店视察，为开连锁店作准备。

两人还和以往一般，有时拌点嘴，斗斗气。即使到眼下这个节点。小孟还放出豪言说等方老板回来，要他发红包。林素儿在一旁陪着笑。

中午过后，有个熟客吃了饭还照常不给现金，让记账上，等方老板回来当面给。这当然合情合理，客人是上帝，这样的要求在店里也是屡见不鲜的。别说，那本帐上可是满满当当占了半本纸。有的记着一两百，有的已达千来块，有的就像这位满脸黄牙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秃头男，几乎每顿来都让记账上，这一记，好嘞。吓死人。已经好几万皮。可就是没人出来奈他一句何。出纳只管帐，不追债；经理白天不当班，晚上才值岗；客人见做主的人不在，便更加当成是自己家一般。

“服务员！有没有红茶啊？来一壶喂！”那烟嗓子嘶哑地呼叫。

“喂！来包烟！有没有开水啊？送壶过来。”只见此中年男后仰坐着，在椅背上挂着双臂。一只手还刁着假中华，在一团烟雾后，两只小眼皱巴巴地眯成一条线。脖上那条劣质金链显眼地让人一言难尽。

小孟“哎，在。”快手快脚地有求必应，林素儿也跟着忙活，时不时跑腿，譬如拿打火机啦，换座位啦，点菜啦，拿充电线啦。小孟忍不住吐槽，给林素儿使眼色。

等那瘟神走后，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小孟便问，“晚上来不来？去唱K，我请客。”

“不去，太晚回家不好。”林素儿直摆头。

“得，明天我走了，你还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小孟一坐下来就会玩他的手指，有时候合掌像鱼一样扭来扭去，有时候扯指甲盖，有时候则像现在这样，两只食指绕着圈。

“大概都懂了，你放心吧。”

“枉我当你师傅一场，有没有什么话要叮嘱我的？”小孟停下手指，转过头来看着林素儿。林素儿镇定地想想，又摇摇头。

“你这样就不义气了哈，哎算了算了，有缘再见。”林素儿听见有缘再见后显得有些怅然，小孟伸手在她眼前晃晃，笑她是不是傻了。林素儿打开他的手，才低头整理今天的数目。

冬至那天，林素儿买好了馅，准备给灵子一个惊喜。灵子今天有场签约会，晚些才回来。这样一来正好有足够时间发挥。素儿没有在超市买碎肉，而是买一整块肉，自己剁。剁的烂烂溶溶，手酸了一大圈。肉就搁在砧板上撒点盐、香油腌渍，这一步很关键，可以让肉感保持，入口嫩滑。下锅炒香白菜，目的是让白菜入味，还要软绵些包起来上手。这样一个程序下来，足足消耗了差不多四十分钟。赶在灵子回来前，素儿心急地把速度加快了些。白菜炒软后加入腌好的肉搅拌，味道就出来了。包进皮薄的饺子皮里就成事了。

“唉，蹲着有点累啊。”素儿站起来扶着腰走了几步。缓解了酸痛，脚却仍旧麻麻的。这一站不要紧，却头晕坨坨地直冒金星。素儿扶着橱壁缓了几分钟才把那膝盖后凹陷的麻感减轻些。终于在七点多一些把馅料包完，挨盘上锅蒸。

灵子一进门，狗鼻子马上嗅出异味来。她狐疑地问，“你在煮什么好吃的？”她放下盒子，立马奔到厨房查看。台面上，有三盘生饺子，打开锅盖，水蒸气扑面而来，熏得她一脸水汽。“天呐，你竟然会包饺子！”

“可能不是很好吃。”林素儿无比镇静地说。

“今天是为了我的签约吗？做这么多饺子。”灵子搓搓手，又说，“好久没吃饺子了，自从我妈――我妈不在家后，就没人包了，我也不出去外面吃，我觉得他们做的缺少一种味道。”

“素儿，你听我说。”灵子抓着她的双肩，说“你能不能嫁给我？你怎么什么都会？”

“我也好久没吃了。我老爸不喜欢吃，我妈很少包，过冬至的话，还是平常怎么来就怎么来。”林素儿想了想，接着说，“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吃面食，不知怎么，从小就喜欢。我以前总是哀求我妈包饺子，不过，她是怎么也不肯的。即使要包，也只是我一个人独揽大权，自己买菜买肉，这样一来，我就自己自学成才，跟你一样无师自通了。”林素儿帅气地笑笑。“但是，我不嫁。”

“切~什么嘛！那你以后嫁了不要忘了我，我作嫁妆――呸呸~你……总之，你先不要嫁啊！”

这时，素儿设的闹钟刚好响起来。灵子推掉素儿要去拿锅盖的手，说，“这点粗活让我来，让我来，你出去坐着，我来~”灵子双手齐上阵把依依不舍的素儿推出去。这才回来把锅盖掀掉，让热气散发着。好一会儿，灵子才用湿布小心地把那瓷盘端出来。

“来咯来咯，新鲜热乎的饺子咧！客官，可不要走过路过也放过啊！”灵子咽着口水。

素儿进厨房重新放一盘，拿了筷子出来，递给灵子筷子后，灵子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进碗。“饺子要热的才好吃。”灵子索索地吸气，像猴子从火中取栗般心急地吧唧着。

不知哪里传来一阵炮仗声，灵子抬起头来，竖起耳朵，过了几秒，才说，“噢，今天冬至吧？”

吃饱喝足，两人两边各自为营瘫在沙发上，电视里放着纪录片，外面是不是响起炮声。

“我今天太高兴了。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就是今天了。素儿，你知道吗？我出书了。从我第一天走来，到现在，出书这样的事情就像梦一样，我想都没想过，我会有不用跟我妈要钱的一天。”

林素儿挪过去灵子旁边，合拳拍她的肩膀，给她竖起大拇指。灵子感动地差点落泪。一声铃声把她们从梦中拉回现实。

“死胖子，你打电话来干嘛？”灵子气汹汹地骂道。

“别说了，上次就是你让我出去喝，结果，丢脸丢到家了，以后喝酒你就不要叫我了，就这样，再见。”

“什么？我没空啊？不是喝酒？那出去干嘛？我刚吃饱，累了，老娘不去了。”灵子疲惫地扯着嗓子，艰难地干咳了几下。

“啊？好了好了，你别说那么多废话了，我现在就去，他没事吧？”挂断电话后，林素儿问她是不是有事要出去。她应了一声。

“他，就是那个我的编辑，好像给撞车了。我现在去医院一趟。”灵子穿上大衣，拎着包，正低头穿鞋。“我也去吧，这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回来不安全。”灵子没有反对。

“喂，胖子，怎么回事啊？”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后，灵子喘着气问穿着黑色夹克，顶着大肚腩的男生。看起来是个灵活的胖子，四肢远没有那怀着孩子的肚子那么圆滚。

“你被泰竹送走后，他好像在追你来着，刚开出酒店门口，就被限载的大货车撞到了。人没事，不过碰到头晕过去了。”

“他追我？不可能吧？”灵子吃惊地说，“出来的时候，他都没说什么。连句恭喜都没有，你说他追我，怎么可能呢？这人傻的咩――”护士那些小本本，走了过来，跟他们说，现在可以进去探望家属了。

他们三人脚步急速地跑过去，那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右手吊着点滴。护士说吊完两瓶差不多就醒过来了，现在正在吊第一瓶。

“我先去缴费，你们先看着。”胖子说。

“天呐，我还没见过他这副面孔，果然是冷面杀手，连睡着也板着一张脸。不过，我好喜欢这张脸呐。”灵子靠在素儿肩膀上说。两人正坐在侧边的沙发上，饶有兴趣地端详着床上那副身体。

“确实蛮帅。”素儿赞同说，“不过，他找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不会的啦，他除了催我赶紧写稿，不要嘻嘻哈哈玩游戏，找我也不会有什么事的啦。”灵子回答。

“可能――真的是要追去恭喜你。”素儿凭着直觉吐露。

灵子用力地摇头，话题就此结束了。期间，灵子站起来给他掖掖被角。胖子的脚步轻飘飘地，果然是个灵活的胖子。他手里那些一张单子，是医院开出的报销单。灵子拿过去看起来，看完账目后，跟胖子说，“我来给吧，这算我的。经你一说，我觉得我有责任负责，不然，我心像搅糊一样，不是滋味啊。胖子。”

胖子轻松地给她一掌，说，“别贫了，又不是你撞的，那人违规，已经通知交警，警察等下过来了。”

胖子熟头熟路地不知从哪搞来一把刀，把桌上的苹果皮完整地削成一条线，先是递给素儿，素儿摇摇头，灵子打了个激灵，才开口说，“啊！对，忘了给你们两介绍了。这是胖子，名叫――”她转头看胖子，问了句“胖子，你叫什么来着。”

胖子自觉的伸出手，对素儿说，“你好，我叫张思远，你叫我胖子就可以了。”素儿笑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也说，“我是林素儿，你可以叫我素儿。”

“吊一瓶要多久？”灵子边咬着苹果边口齿不清地问。

“差不多要一个钟。”张思远回答。

“你还没吃饭吧？”灵子撑着小脑袋转向张思远。

“嗨，没事，吃个苹果就好了。饿不死人。”张思远憨憨地笑着，咬了一大口苹果。

“素儿，走吧，我们去外面买点吃的回来，让胖子守着。”灵子站起身来朝素儿伸出手。

“胖子，这里暂时交给你了。你要吃什么？”灵子问。

“随便吧，能吃就行。”张思远还在啃着苹果。

灵子带着林素儿在街面店铺打包两份粥，两份馄饨。回去时，已经在吊第二瓶吊滴了。张思远动作轻盈地吃完食物，把包装盒子原装打包收在一起。灵子突然提议，等人醒来，拿空包装盒子来吓唬他，计划是这样的：他拿起空盒后，露出一脸疑惑，说这里面没东西啊！这时他们就说有啊，你看不见么？灵子说着灵感，把自己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