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小学的时候,我们的成绩都很好,除了大表妹。我姐说她是因为知道不努力学习就永远生活在这个地狱里,我是因为我觉得简单,学完了就能玩,我弟也是。第一次上学的时候,是和我姐一起上,我完全没有上学的概念,纯想跟着我姐一起去玩,我特别不会看别人眼色,我只管自己玩得开心,也许这个就是我后来一直混不好的原因吧。后来老妈觉得我成绩不好,让我留级跟表哥和大表妹一起从一年级开始重新读书,然后可能因为有经验,我的成绩就还挺不错的,我那时以为周围的父母们都在比成绩,我的成绩好了,应该没人鄙视我了,但是显然我想多了,而且当时我妈忙得没有时间管我们每天的成长,别的人是不会告诉我们,我们不应该被鄙视,也不应该承受这些恶意的嘲讽。而且会想着,如果我爸回来了,是不是就不用受到这些待遇了,然后自卑和困惑在内心跟着身体一起成长,长到我都三十几岁了,明白了许多道理之后还是摆不脱这种感觉。
然后终于我那所谓的爸从牢里面出来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内心真的挺开心的,这件事我一直没和我妈说过,当然也没和任何人说过。但他第一件事是起诉我妈,要离婚,嗯,非常地干脆利落,然后我们的房子被分了一半出去。有人从我爸手里买走了那另一半的房子,我妈哭了,她说她出一万跟我爸买,我爸都不卖,可是别人用七千块钱就把它买走了。我内心是愤怒的,恨开始滋长。可是悲剧不是一件事,是一连串的事。买走房子的人来我家,打了我妈一顿,周围所有的邻居都看着,没有一个人帮忙,我们被他踢到一边爬不起来,等他打够了,走了,我们总算可以喘口气了......
生活还是的继续呀,几个月以后,我爸又回来了。大半夜的时候,带着他的弟弟们,连夜打了我妈一顿,把所有的东西都抢走了,还有我弟一起抢走了,说那是他们家的儿子。那时候我觉得人活着怎么那么恐怖呀,我们真的是以一种颤抖着的方式在活着,可是,能怎么办呢,还好那个时候小得想不出人可以很小就死掉。就这样,我们终于安静地过了大概半年。突然一天,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男孩突然跑到门口站着叫了声“二姐”,当时我的脑袋嘭的一声,懵了。记忆里面我的弟弟可是白白胖胖的,和面前这个瘦的只有一点的孩子根本无法重合起来。而且他是一个出现的,我哭着给他煮了碗面,他说“姐,我想多吃一点,我好饿。”从此以后他吃饭的习惯就是,一定要吃很多,生怕没得吃一样。因为这样可怜,我们就都宠着他,然后各种恶习就在不知不觉中滋长了。
人生可能就是这样,在你经历了一连串恐怖的事情后,总会让你喘口气,接下来的几年,生活虽辛苦,却安定。我们每天被催促着帮忙做生意,又想尽各种办法跑出家去玩,天气好的时候,我妈和小姨带着我们去小河边洗衣服,去山上摘野菜来当菜吃。冬天菜会卖得特别贵,我们就会去山上或者田埂上去扒开学挖一些野菜和野豆芽来吃,冻到十指全是冻疮,然后用烤得很烫的萝卜片来捂,经常被烫掉一层皮,但是那感觉比又痛又痒好承受多了。到了雨季,经常睡到半夜的时候,大雨倾盆而下,直接就落到床上,睡梦中赶紧爬起来用盆接着雨水,再想办法找其他衣服来御寒。然后就开始有了愿望,如果能够住进平房就好了,那个最不怕雨淋了。
日子过于苦了,就得想办法,我妈带着我们去了另一个镇里,在那里有更多煤矿,我们在那里每天去捡煤车掉下的煤来卖,我们也转学到了那边的小学,可是那里的人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觉得自己是“城里人”。我们又一次承受了被鄙视和嘲讽的日子,在那个全民素质都不是很高的年代里,恶总是远远超过不恶。弟弟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回来,连续两个星期都不敢去上学,我也因为这样害怕遇到那些男同学。可是,你越是怕什么,就越是会遇到什么,老师安排了一个高大的男生坐在我旁边,他每天都叫我拿作业给他抄,有一次被老师发现了,被请了家长,之后第一次不让他抄作业,我又被揍得鼻青脸肿,老师来看了只是说请坐好上课。再接着,我在画画这件事上比较喜欢,也比较擅长,一天老师让我们画一双鞋,我画得最好,我以为能得到老师的 表扬,她叫我到讲台上,我怀着喜悦的心情上去了。然后................她一把抓起我的红领巾,把我吊得老高,然后问我是不是找别人帮忙的,我有个姐姐,是不是我姐帮忙的。还好她需要我回答问题,放我下来让我喘了口气。我说不是,接着迎接我的是第二次吊起来,这次她叫我点头,我坚持了一会儿,终于感觉自己快死的时候点了点头,然后老师满意地撕了我的画,走了。从此每天放学就会有一帮男生女生追在我后面说我不要脸,作业都是姐姐帮着做。这样持续了一个学期。噩梦算是进入了一个暂停的阶段。四年级的时候我们回了老家,我终于觉得能换口气喘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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