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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谱第一,语文第二

食谱第一,语文第二

作者: 权蓉 | 来源:发表于2022-09-07 17:19 被阅读0次

    食谱第一,语文第二

    权蓉

      1

      好友说她老家,在院子边上立一排木头,夏天直接就能从上面往下薅木耳和蘑菇。因为她用了这个“薅”字,引得我对大东北的向往之情如伊敏河奔腾的水。

      小时候读书,有篇课文,说“桥在变旧,栗木会腐烂,一看,桥的背面,竟长满了蘑菇。母亲把这些采了来,给我们做饭盒里的菜肴吃。”蘑菇我是吃过的,但这样现从木头上采下来的,我家那儿真是没有,买回来的都是干的,得用热水泡发了吃。为此,这个伟大场景在心里盘桓过多次,没想到现在能遇着个更伟大的,立个木头就能有木耳蘑菇。

      对于语文书打开的食谱之门,多年后还会有人如此上心,可能是老师始料未及的吧。

      2

      当年觉得有两个地方的小伙伴最为幸福,一个是住葡萄沟的,一个是在江南的。

      葡萄沟不仅有葡萄干,它五月还有杏子,七八月还有香梨、蜜桃、沙果。梨和桃家里有,但不知道沙果是什么东西,问去过新疆的舅舅,他说,就是他们家种的林檎。后来我见着了沙果,和林檎也不一样,想和舅舅讲讲,终是没有开口,估计他早就忘记了。当年我还画过做葡萄干的房子,只是眼界有限,舅舅一看,说我画的是我们那里晒挂面的挂面架子。

      在江南呢,有杨梅和杨桃,杨字辈儿的,见也没见过。邻居家哥哥说,杨梅就是他们那里桑树上结的梅子,我们这里桑树长桑葚,杨桃就是他们那里的白蜡树结的,我们这里只能结白蜡籽。我问为什么,他说,因为气候不一样啊。真有道理!后来我认识了江南的小伙伴,把这个和他讲,他笑得差点没晕过去。

      3

      有两篇课文的场景,当时最为之神往。

      一个是烧鸡那个,把鸡拔了毛,掏了内脏,用几片大树叶裹好,放进洞里,盖上一层土,在上面烧一堆火,等衣服烘干,鸡也烧好了,扒开洞,拿出来就大吃。一个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那个,说冬天野鸡冻得眼睛睁不开,在雪地里,能像拔萝卜那样把它拔出来。这是何等的逍遥自在,何等的得来之易,不像我们山上的野鸡,追得我最后最多能捡两根鸡毛。

      一直以为这都是发生在东北的,前者在大兴安岭,后者在北大荒——后来逛豆瓣,看有人考证,说《大森林的主人》的作者是尼古拉斯·S·乌斯季诺维奇,讲的是别国地界上的故事,奇了,他们也有叫花鸡!

      4

      到了学榆钱儿、挖荠菜的时候,我已经懂类比了。不过到底没吃过,还是很在意。

      课文里写,采了榆钱儿,洗净回来混玉米面上屉锅蒸,熟了盛进碗里,放切碎的青葱,泡隔年的老腌汤,看着真是馋人。那时家里春天会采椿芽,齐整的一把,或者切了和鸡蛋炒,或者洗了腌制,就暗暗觉得,它俩可能路数是一致的。

      荠菜呢,说肥肥大大的,洗了后用精盐、麻油、味精、白糖调配。春天我妈会挑嫩嫩的车前草,洗了和猪腿炖,说下火。我嘴刁,觉得苦,只啃猪腿,往往被强制地吃上几苗,所以对荠菜倒没榆钱儿那么上心,荠菜肯定和车前草一样,也是苦的。

      后来在北方这俩我都有缘尝见,果然吃不惯。不过课文里有处我倒是一直佩服,刘绍棠先生写的,说“混个树饱”。

      5

      也有一直喜欢的食物,咸鸭蛋和阳春面。

      《端午的鸭蛋》简直是竖立了我对腌制蛋的标杆:敲开筷子头扎下去,没有红油冒出来,那就是不好;扒开蛋黄,里面是浅黄色的,那就是不好;掰一块白嘴来吃,要是咸得齁人,那就是不好。当时学这课文时,我们家自己有做松花蛋,把念叨的我也就打发过去了,不像阳春面,无法变一样来堵我的嘴。

      说到这个,好多朋友都说学这课文时,对阳春面期待得不行。

      不怪我们都在构想它的味道,毕竟是那家人每个大年夜都要吃的,那不是美味是什么呢。

      6

      幸好课文里也有当时我就能得偿所愿的,像落花生、橘子、桂花糕、饼。

      那时果园有棵特别的树——在一棵橘子树上嫁接的柠檬树——妈妈把它分给了我。一半结的橘子,一半结的柠檬,当家做主的光环笼罩了我好些时候。自己还做过小橘灯,动手能力不强,做不好,爷爷帮我劈了个大柚子做的,拿去学校,被围观得飘飘然的。

      我家一直采桂花放茶叶里做香茶,后来看了课文里竟然也有人那么干,还惊诧莫名了一番。

      7

      惦念长久的要算荔枝。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历史长河里这样长久的口碑,当然挂心。

      《荔枝蜜》里写的采蜜场景我见过,姑姑家养的蜜蜂每年采油菜花和梨花忙得很,要我爸去帮忙,可是荔枝这个东西真没见过。那时街上已经有卖香蕉、菠萝、甘蔗这类的,但就是没有荔枝。忘了谁家泡药酒,配的料里有干的桂圆,被人拿到班级,说这就是荔枝,也信得真真的。

      阿弥陀佛,幸好我们会长大,终究会遇见正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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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有奇怪感的,大概要算生吃的牡蛎了——用刀撬开,一吸,就剩下扔到海里的蛎壳。这样的感觉长久地延续,到长大了,在海边真面对它时,还是觉得奇怪,下不了嘴。和朋友说,最好的海产,还是海苔和海带,他们乐得,差点没给我扔海里。

      不过对吹牛大王明希豪森的那些倒是一直喜欢:像是月亮上的人一个月吃一次饭,打开肚子,直接把饭放进去;用樱桃核打了鹿,来年鹿头上就长出樱桃树;结面包的奶酪岛,上面的葡萄能流牛奶;还有一下就捉住的十几只野鸭……当然知道是不可能实现的,但觉得妙趣至极。

      9

      当年也半完整地实现过课文上的吃食,做罗汉豆吃。

      说半完整,一是和鲁迅先生的地理环境有差异,二是工具不凑手。不是半夜,也没河没船,也没有扒开煮,我们是摘了来,直接扔到火堆里烧。别说豆荚豆壳扔哪里去灭迹,连豆子都没烧熟,那火堆的烟就飘起来露了行踪,被大人一顿好骂。

      想一想,那时和鲁迅先生的课文还是很投缘的,课桌上刻过字,摘过覆盆子,挖过何首乌,折过梅花,寻过蝉蜕。只有一个是现在也还没有见过的,闰土家海边的西瓜?不,是那个在金黄的圆月下逃走的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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