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仿佛电影中的场景,父亲的头被割掉了。
离开亮还有三个小时,父亲都会在这个时候起来煮肉。锅里的肉开始翻滚,年轻人把父亲的头扔到了锅内。没有头的身子,手里面握着刀,躺在了南嘉的眼里。
尖叫声被窒息在喉内,化作无法自控的尿夜从南嘉下身涌出,年轻人迈过尸体走过来时,南嘉昨天的晚饭从嘴里面吐了出来。
一只针筒刺到她的肌肉里面,她被麻醉了。她在跌倒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县城的雷声。
要下大雨了,南嘉。昨天父亲对她说。是说过吗?或者,只是她自己的梦呓。
但是,梦醒了,父亲没有等到这一场雨。
雨中的父亲撑着伞,引她从车内走向院落。天色微明的村子,南嘉抬起头,看到了屋内烛光。
算命先生在喘息。躬起身点起了三支香。南嘉看着台上的神灵。
先生要保重身体啊。父亲说,南嘉,快磕头呀。
烛光中南嘉抬起眉目,先生看着,喘息声加重了几层。
先生伸出手,将南嘉的手握在掌心。南嘉想缩起的手指被另一只伸来的手抓住,将她的手掌打开了。她的手被那只大手完全压住,指尖在她掌心的纹路上轻轻划过。
好像是口水滴到了她的手上。她不敢抬头。
父亲在等答案。他将钱摆了上去。
太美了。算命先生说。
南嘉感觉到掌中的手指在打开她手指的缝隙,想要插进来时,又停下了手。
整个村子在雨中倾倒。南嘉回过头,雨幕飞舞之中,她看到算命先生坐在椅子上化作了一烛光中的佝偻身影。
不知道,父亲是不是要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屋内的纸钱燃起,在火盆中化为灰烬之时,算命先生说,我气数已尽,无能为力。前途若是不清,不如,顺流而下。
所以,南嘉不知道车要驶向哪里。年轻人在前面开着车,能看到他的手放在放向盘上。转动方向时,如果用力,会不会把方向盘也扭断?就像他在拿起刀之前,先把南嘉父亲的头扭断了一样。
一名年轻的姑娘在她旁边歪着打盹,然后眼开了眼,看着南嘉微笑:嘿,南嘉,你醒啦。
南嘉缩在车的一角,想保持冷静时,说出的话还是打了结:你,你们是谁?
是仇人呀。姑娘笑出声来。她抬着手,比了一个开枪的手势。然后向前欺身,南嘉就向后躲,脸颊还是被她捏住了。
真是个美人哦,小九,你说是不?她用力一扯,南嘉疼的叫了出来。
好多次,她也是这样被同校的女挤在女厕所的墙角。有人捏她的脸,扯她的头发。她走进教室,有男生问她的脸怎么了的时候,她沉默不语,拒人千里。
父亲说,那就逃吧。
好多次,她会从厕所或是某一个教落里挣脱出来,飞快的跑。就像小时在村子里受欺负时。
后来父亲说不是她亲生父亲时,她坐在车上听着,没有一点诧异。这多么年,父亲似乎只是一个代词。就像爷爷奶奶一样。
她没见过母亲。
那时她与父亲被雨困在路上。看着前面的水坑揣测不定。或许这一次的占卜没有达到父亲的期望,他的脸上一直有不安在闪烁。
父亲说,其实,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那我,倒是底谁呢?后来南嘉问。
父亲不回答。她就下了车,向前飞奔。脚踏过那些水坑,她没有陷下去。
后来,她在雨中哭泣,父亲撑着伞遮到她的头顶,南嘉啊,不如,就顺流直下,只要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然而父亲并没有再活多久,才过去一个月,他的头被割掉了。
车外开始落雨。前方的标识牌告诉她进了省城。昨天,她还在看她的录取通知,省城内的三流大学。她坐在桌前写采购计划,父亲把肉扛到里屋,用刀一块块分解。她高中转到县城与父亲生活,在夜晚看父亲把肉切好、腌制,在天色未亮时下锅卤煮。
切好了肉,父亲走过来,在神龛前上香,然后转过头说,要下大雨了南嘉。
南嘉走到院子里用雨衣盖电动车。郊区的夜色,灯光疏落,她的学校在向北二十公里的地方,今晚班级聚会,好几个男生发信息给她。隐䀲的,直白的,她一条条都删去了。
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雨。车窗外茫茫的水气让车如在雾中行驶。雨刷掠开的水幕在片刻间又聚在一起。那名姑娘说,好大的雨啊。
开着车的小九说,蓉蓉也喜欢雨。
像是触到了某一个禁区,说完这一句后,车内就安静了。
南嘉的手机不见了。又困在车里,她只能去感知时间,而且,她腹内很饿。
你可以叫我小七。那名姑娘说。她从口袋里拿出两颗糖,自己剥了一颗吃了,递给南嘉一颗。
你怕死吗,南嘉。小七鼓着腮 ,随后将糖咬烂了。
正在剥糖的南嘉惊恐的停下了手,糖掉了,她蜷缩到座位的一角,抖成了一团。
小七说,其实,死了有什么不好,什么事都解脱了对不对。
南嘉开始哭泣。父亲说,要活下去。但是她不知道如何而活。只要小九伸出手,她就会像她的父亲一样被割掉了头。
雨中模糊的建筑越来越稠密,南嘉又一次见到这样的楼群。曾经父亲带她去旅行,异地的城市里,父亲尝试着让她自己游玩,她一次次迷了路。她站在人群中不敢开口问,直到一个拾荒者给她指回到熟悉的道路。
车停了一下,南嘉看到了绿树间的一个大门。然后又驶进去,雨中一幢幢的房子,又仿佛是电视中的场景。她成了剧中人,生死未知。
后来,南嘉在厅同看到了挂着的表,才知道已经下午一点。好多个小时的记忆,她都在昏睡上忘掉了。
她站在厅的一边,看到大姐从楼上走了下来。
进门之前,小七说,南嘉, 一会见了大姐要听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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