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这里等他,看他什么时候把我找到。
他何时会到?
偶有男女青壮耳鬓厮磨缠绵律动,没有他的身影。
全是他的影子,他的耳语,他的触碰。
我等了多久?
日升月移风雪雷电,晨星变了昏星,一个又一个循环。
他的呻吟又再响起,“我的启明星啊,我的维纳斯。”
我等得太久了,时间化蝇结蛹,啃噬着我的血肉,在我耳边吵闹。
这纷杂又把时间拉得更长,扭曲成一把慢锯,蚀骨撕肉。
连同皮肉,那些伤痕也不在了。
多少个日夜,我摸着那些或是疤、或是痂或是伤口,等着谁来救我。
他来了。
如今伤痕不见,他也不见。
那就把过往也都消磨掉吧,磨碎在岁月的磨里,也把时间和空间缝隙里的我磨成灰吧。
缝隙外,天光明灭,雨落风走,渐渐再没人来。
直到一个纤细颈项挡了启明星的光,填满了我狭小的视野,那细长颈子下、衣领勉强盖住的伤痕,它们因由的毒打与喝骂从缝隙外争抢着挤进来,灼烧在我的伤痕上。
原来它们一直都在,早从皮肉烙进了骨头。
烧红的烙铁从来没有凉过,只是太久了,太久了,久到我以为那是常态。
细长颈子说话了,“是你吗,传说里是你吗?”
我讨厌这种说话方式,无因无果一个片段,有多少伤痕在被烙下时伴着那些不知源头的暴怒。
只有他,会细细的讲述前因后果。
细长颈子没有让我猜,“听说,你能实现愿望。我、我想不再犯错,爸爸就不会再打妈妈了。”
实现愿望?
是了,是那几个特意跑到这个废地苟且的男男女女,他们发现了缝隙里的我,在这遍地废车间,谁知道他们有什么龌龊让他们不敢报警,只敢去生出流言蜚语。
他们当时逃走的样子,也确是让我想笑,可惜那时我已没有了可以扯起的嘴角。
犯错?
傻姑娘,那是你们挨打的原因吗?
我也这样傻过,以为爸爸工作不顺心、妈妈头发烫坏了、哥哥女友肚子疼林林总总鸡毛蒜皮,都是我的错。
后来,在一个个启明星闪耀又被朝阳吞没的日子里,在他的喘息和汗水里,在他的絮絮念念里,我知道了,我错在没有学会保护自己。
傻姑娘,你可不要再傻下去啊,如果无人能救你,请你保护好自己。
细长颈子呜咽着她的恐惧她的伤痕,她低头去缝隙下摸索的时候,参差不齐的短短黑发下,绷带渗出浅浅血痕。
很疼吧,可幸你在受了那一下之后还能来这里哭诉,而不是再睁眼天地都被拥挤在一个缝隙里,想见的人只能靠等待。
细长颈子窸窸窣窣摸了什么东西出来,她再直起腰时,声音大了一些,“谢谢你,我想,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我不知道她知道了什么,也不知道她准备怎么做,只希望她指缝里那根小小的小小的肋骨能给她保护自己的勇气。别像我,我的勇气来得太晚。
后来的日子里,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人,在缝隙外或哭啼或咒骂,求一些我无能为力的事情,摸走一块儿又一块儿小小的小小的骨头。
他们都偏爱那些小巧的,我甚至能感觉到他们在触到那些大的粗的骨头时,瞬间的僵硬和收回时颤抖。
可怜那小小的小小的骨头,我从来没见过,就再也见不到了。
人来了,人走了,他一直没来,来的是拆除废地的车队。
一下又一下的轰鸣,震颤里我的缝隙一点儿一点儿碎得更大。
有多少年,没有见过这样广阔的天,长庚星在暮色里闪耀。
他站在星光下。
风停了,轰鸣停了。
他捧起我,指尖的力道越来越大,像从前每一个独处。
“我的启明星,我终于找到你了。你知道错了吗,如果你不报警,就不会这个样子了,以后要听话。两个老东西一直不告诉我你在哪儿。现在,再没有人能妨碍我们在一起了。”
他指下,我的伤痕在蓬勃的燃烧。
轰鸣又想起,巨大的铁球碎了墙壁,打在那些没有人喜欢的骨头上,不知是谁的惊呼里,断骨穿透他的胸腹。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哥哥,我不做你的启明星,让长庚星开启你的永夜吧。
附:
宵の明星:
金星,古罗马人称作维纳斯,中国古代称之为长庚、启明、太白或太白金星,古希腊神话中称为阿佛洛狄特。
它清晨出现在东方天空,被称为“启明”;傍晚处于天空的西侧,被称为“长庚”。
以上
撰文命题
“在停车场找到一根骨头”
片刻老友约定「三天见真章」群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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