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漫记（二）张家界 有关“永恒”的胡思乱想

湘西漫记（二）张家界 有关“永恒”的胡思乱想
第三站  张家界之杨家界  有关“永恒”的胡思乱想

导游说，从韶山到张家界沿途可以欣赏三湘四水风光，但是下着雨，车窗上雾气蒙蒙，我擦了又擦，最终还是睡倒在座位上。

入夜的时候，我们从韶山赶到了张家界。这次团游的住处安排的都不错，当晚下榻的听雨楼，倚山而建，背靠的大块山石直接圈进了大堂成了贯穿一楼二楼的巨大盆景。房内床具洁净，空间宽敞，自动窗帘好玩儿，写字台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张烟雨蒙蒙的水墨风情油画，壁灯上各栖着一只白色的树脂小鸟，憨态可喜。洗漱停当，披衣出外，听雨楼面朝大街，沿街一条不大的河流穿城而过，山中夜色浓黑，只听得河水淙淙，这时候还不到旅游旺季，看样子各家店客人并不太多，所以夜晚的街道安静而宽阔。

我沿街而下，想找家手机店给我的自拍杆买个转换插头，一家小店的店主说，“山上不是什么都买得到的。”后来酒店的茶艺师告诉我那家店是这里最大的手机店铺了。往常出门时，总是思量再三地细密整理行装，这次出门，一反常态，粗枝大叶得狠。只是在平常的装备之外往箱子里加了一件外套，确认一下自己必备的药和替换的内衣带够了，就觉得行装齐备了。按照发团提示多装了护发素洗发水沐浴液的旅行装，因为湖南省内酒店不提供一次性洗漱用品；换了大点的洗漱包，却忘了装小洗漱包里的小香皂和香皂片；拽下床头的手机充电器塞进包里，出来以后，才发现，充电宝的充电口和新手机是不一样的，幸好，背包底有不知啥时候塞进去的手环充电线可以用，但是我却没有带多余的充电头，从前是不但带着所有充电头有时还要带上一个多口小插座；带了自拍杆，拿出来才发现，自拍杆的插头和新手机也是不匹配的，我却压根没想到带转换接口。这是为什么呢？稍稍反思，结论是，这次出游确实是心里很轻松，因为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就行，所以那一切从简。不同以往，要带孩子或者跟他人，总要多考虑了很多事情。

的确，这是一次轻松的出游，孩子在学校，老爸交给保姆二凤，充足的7天假期，我什么都不用想，谁也不用惦记。爱着某人时，越是好的风景，就越会思念：要是他也在就好了……下次和他一起来多好啊。还会忙着分享，拍了照发过去，写了文字发过去：看！这么美，我在想着你。而这一趟旅行，内心空澈平静。一路走着，全心投入在眼前的所行所见，只须自己欣喜感叹：啊！真好！

这个夜晚，天色浓黑，沿街店铺的招牌红绿闪耀，酒店大堂落地玻璃透来灯光明亮，让人觉得温和又安心，远处足疗店和小饭铺门口有当地人坐着板凳聊天，我在河边的长凳上裹住围巾伸展腿，清爽夜风里，静静听背后的水声。这个当下，不惦记着谁，也不被谁惦记，只有我自己，却也丝毫不觉得孤单栖惶。啊！这样，真好。

第二天一早，醒来去逛周边，小街里面有座学校，孩子们在跑早操，地势所限，环形操场建在河上，两座宽宽的桥成了操场的一部分。有几个老师陪着孩子们跑，孩子们没有排队，有的跑得龇牙咧嘴，有的慢条斯理偷懒，看着看着就让人笑了起来。学校小而精巧，操场边围墙上橱窗里内容丰富，教学楼宿舍楼整齐洁净。这小镇，游客们四面八方地攒聚而来，在这依山傍水的小城里长大的孩子，将来，是想要留下还是想要出去呢？

张家界很大，其实我到现在也没闹清张家界的景点布局，我们进去的，只是张家界的一个局部：“杨家界”“袁家界”“金鞭溪”和“黄龙洞”，是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的核心风景区。入园后观光车直接送上山，然后又再换乘观光车前往各个景点。

我们的小导游岩卡，傣族人，来自西双版纳。发团通知上说我们带队的是持证金牌导游，他确实持证，如果要是在他家乡版纳的话，可能真的会不辜负“金牌”。但是小岩导是因为老婆怀孕了，为了陪产，一起回到了老婆的娘家，所以对湘西的风土人情和景点典故并不太了解。这导致他一路的介绍显得很不专业，渐渐引起了团员的微词。在杨家界和袁家界一线，他也并没有像别家导游一样边走边讲陪我们上山，约定了集合地点，就放这一群人自由巡山去了。弊端自然是让想了解这些景点前世今生和各种演绎的游客，只能到处蹭听或者对照景点标牌积极自学。

然而，没有导游跟团，也有更显而易见的乐趣：

一是可以自由拍照不必担心掉队；二是巡山如探秘，常常几个人一起研究“走这边还是走那边呢？”

同行的白老师和她家先生，都是认真的人，所以俩人就一再在各个分叉口的标牌前争执：“导游说一直走右手边！”“标牌上明明指着这边能到那儿！”我就站在他们旁边乐呵呵地等着，等他俩分出高下，然后再乐呵呵地跟在胜利的一方后面朝某一边走去。有时候俩人难分胜负，各自朝自己确认正确的一边走，我就随便朝看上去更有意思的一边跟上去——更靠近悬崖的，或者更多拐弯儿的那边。然后发现在这里根本不会迷路，所有的分岔路，不过是绕开去了一个小观景台，殊途同归，只要不是掉头回返，几分钟后，还是回到同一条线路上。沿途所看，净是远处的山山山，然而一路所看毫没有审美疲劳。如宣传册上所说：“远观峰墙之绝，峰丛之秀，峰林之奇”。在这拍过《阿凡达》《西游记》这样神奇魔幻剧作的地方，处处让人叹为观止，深深折服于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化绝伦。

曾经看一文章，大略是说， 旅游的意义之一，是体会世界之博大和自然之无穷，然后感受到个人之渺小和生命之短暂。这种说法和苏东坡游赤鼻矶而生发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相同。在杨家界，也让人会有类似的感叹。沿栈道石阶攀援回转时，并不觉此山如何。然而一抬头看到对面壁立万仞，峰峦叠翠，假如当日有云雾缭绕，或斜阳霞光，真的会让人疑为不是人间。造化亿万年而成这样的神异山岚，我们远远而来，匆匆一瞥，也许此生只得今日一见，可是山，永远在，迎送着无数后人的周游。

我是个热爱“永远”一词的悲观主义者，一面在景仰并追求着“永远”，一面又悲观地认定很难有“永远”存在。在这里，更感觉到了人之于自然，不过是沙粒草芥刍狗，瞬息一生脆弱忽微。突然想到了《卧虎藏龙》里章子怡，突然觉悟，她从山上纵身而下，白衣迎风飒飒飞舞，谁说那是自尽呢，也许那是另一种永恒，和这山，这深壑，和自己的爱恋和遗憾永远同在的，另一种永恒。

扯远了扯远了，而且三观涉嫌不够健康，回到山上回到山上来。其实山间的所谓各个经典景点，不过是某一个比较好的角度，正好能看到更好些的山景，然后想象力丰富的开发者，就给编排了一个充满想象力的名头，造个观景台，树个解说牌，等着无数游览者顺着他的思路去想象，去认同。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在意这地方是叫“迷魂岭”还是“乾坤柱”，我只是兴致盎然地顺着各个路牌去找，知道那里有一个很好的角度，能看到很好的一片山峰，然后出声或者不出声地惊叹：“哇塞！”然后很没文化地词穷。以至于兜兜转转地找不到天下第一桥，也并觉得遗憾，因为处处都是绝奇的景观；突然之间发现了天下第一桥，也没有格外的惊喜，再绝奇的景观出现在这里，也都是正常，因为绝奇，就是这里的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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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站  张家界 之 金鞭溪  地球是我家

给我惊喜的，是金鞭溪的猴子。

对金鞭溪的标准解说是： 是世界上负氧离子含量最多的地方，是狡诈的小日本想斥资开发占便宜的地方（幸好被我睿智机敏的朱镕基总理拒绝了），是美国人说这里的空气可以卖钱的地方（他们要万里迢迢坐飞机过来吸氧，确实折合好几美金一口呢），以及景点ABCD各像什么有什么传说。因为我们的小岩导仍旧是没有随行解说，而且因为有几组客人下错站到了下一个景点，闹得他心神不宁急于赶路，所以只给我们留了不多的几十分钟时间去这闻名的“大氧吧”吸氧。并且为了减少我们的不满，一再强调说金鞭溪没什么好玩儿的景点，主要意义就在于吸氧。好吧，于是一行人匆匆去吸氧。

这里确实是美丽的地方，一边是清澈的溪水潺潺汩汩，一边是青树翠藤的山坡，晴天，但是绿树茵茵，不晒不热。最可喜的是，游人并不多，蹲在溪边戏水的，坐在石头上休息的，大家各自休闲，没有别处标志性景点排队拍照的情景。往深处走了没有几百米，几个游人停驻了脚步指着路边说：“看，猴子!”几只猴子，两三只大的，五六个小的，滴溜溜转着眼睛观望着游客。

我还记得峨眉山猴子，彪悍，一个个吃的壮硕，拦路抢食的样子像是吆喝着“此山是我开”的绿林好汉，满身匪气。二上峨眉的时候，有一只壮猴干脆扑到了同行的小元后背上，吓得元姐姐花容失色大叫而逃。

所以，我既想凑上去看那几只可爱小猴，又心怀忌惮，疑心大猴子会扑过来劫财劫色。远远看了会儿，猴子们都挺温和，蹲在路边跟游客互相打量着。有客人扔过去吃的，大猴子呲呲牙把小猴子吓开，自己抓了就跑到草丛里去独享了。其余没有拿到食物的并不去抢，也不向游客索食。有的远远地眼巴巴看着，期待着或许还有下一次运气能好些； 有些就很佛性地走开，继续去坡上游玩或者噌噌地爬上树枝游荡了，没有一只猴子凶巴巴拦在路上索食。

它们是没有被养刁的猴子，还保持着山林间的本性，只把游客的投喂当成意外之喜，并没有依赖这种获得食物的方式，所以恬淡平和，又因为自己的山林已经被深度开发，游人络绎不绝，所以他们也见惯了这些来来往往的客人，不会远远的躲开。同行的伙伴继续往前走去探其他的风景了，据说前面有“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的石刻标志可以拍照。我放弃了到此一游的拍照，把集合前的剩余时间都用来站在路上看猴子了，并且看得高高兴兴；这时路上游人少了，没有人再喂食，猴子们就在路边的树上草间各自玩耍，毫不在意有几个异族的围观，也玩儿得高高兴兴。于是就在这茂林山路边，人和猴相看两悦，皆自在欢喜。

后来回返到溪头的游客休息区，有三两只猴子在翻垃圾桶找食，两三米外就是休息的游人，那几个坐着的客人很是淡定，眼光扫过猴子们就像是看到门前熟悉的家猫，没有逗弄的兴趣，也没有嫌弃躲避。那几只猴子也不在意身边的客人，兀自翻转下身子去掏垃圾桶里的果核。我想，这就是所谓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场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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