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麻明,奶奶就将我的胳膊从被窝里扯出来,把早已拧好的五彩手环绑在我的手腕上。我虽然瞌睡得睁不开眼,但心里却猛一下美滋滋的——过五月五了!剩下的睡梦里,满是节日的气氛:甜甜的酒醅子,一碟胖胖的黄豆芽,红红的辣子油飘在一碗浆水荞凉粉上。天大亮,到院子里,每个屋门顶上,父亲早已插上了许多柳枝,苦涩的柳叶味弥漫在欢乐的庭院。
这是我小时候乃至青年时,每至端午熟悉而又常新的节日模式。可最近十来年,不要说记忆中的这些景象,就连家人在五月五的全家团聚也只有去年的一回。
去年五月五前两日,适逢高考,一儿一女参考。我思忖,再不准备全家人在一起过个节,往后怕是越发困难了。索性将在兰大的大儿子也召来。陪考完了,初四日傍晚,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从县城回到了家里,两位老人乐得合不拢嘴,满屋的欢声笑语。
第二天,过五月五。老父亲照例遍屋门顶插了大把大把的柳枝,母亲和爱人挨个给孩子的手腕绑上了五彩的线手环。一家人团在饭桌周围,菜品丰盛,有说有笑。我坐在一旁,看着我的亲人们在节日里这般欢畅快乐,心里觉得满满的幸福。一扫小半年来,正月痛逝奶奶,三月母亲伤病住院月余,后又胆战心惊供两孩高考的诸多劳累伤饬。唯独看着桌子上奶奶的遗像,她老人家不能健在团聚,不能像记忆中那样,给她的儿孙们绑上彩色的手环,心里默默酸楚难捱。
不过,奶奶健在时,除卧床三年期间痛彻我心扉不能提说,早些年间,奶奶所过的五月五,还是挺快活的。那些年,三个姑姑也年轻,她们也时常在这个节日里,总会特意来看望奶奶。尤其二姑,几乎每年的五月五,总会放下手中的农活,既使麦子快下镰,她也会走十好几里山路,来和奶奶一起过五月五。总记起二姑满头大汗,进得门来,老远的喊:妈——,奶奶笑着嗔怪着急忙下炕相迎。我们一家人这才端菜端荞凉粉,节日的喜庆气氛,就像田里黄灿灿的麦浪,一浪一浪漾在老院里……
一辈有一辈的欢乐,一辈又有一辈的无奈。平日里也就那样过了,可就是在这年节之下,心里的牵挂像猛地涨了潮一样,满得像要溢出胸膛。
去年算是难得地一家人过了个五月五,但就在去年,我就知道要再如此全家人过这个节,我真是掐算不来是哪一年了。前天,爱人在微信里告诉孩子,大家都不在身边,她一个人要过节,看啥啥不香,老大晒出去年绑在他手腕上的已掉了色的线手环,不无遗憾地说今年没人替他绑!女儿和二儿子吃了个没醮蜜水的棕子,我虽准备和两位老人在乡下过节,又有小妹和两个小外甥作陪,但正如小妹所言,一家人五处过五月五,心不在一个胸腔里!
没写几个字,夜已深到零点。明天五月五。
我希望,期待,不远的将来,孩子们长大了,工作了,都能放下手中的工作,在五月五,像我的二姑笑吟吟走进门来一样,老远喊一声:妈——,我亦像我的老父亲,麻明就将新鲜的柳条插在所有的屋门顶上……
情满五月五 情满五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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