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年画也是过年的一道景观。
小时候每逢春节到来之前,大人们都要到年集上买回几张年画,贴到墙壁上表示辞旧迎新。贴年画虽不像贴对联那么重要,可有可无,但年画要远比对联欣赏性高,贴几张年画更能增添年节的喜庆气氛。
人们常说,过年其实就是给孩子们过的。现在是这样过去也如此。到了过年,孩子要什么大人就给买什么,闺女要花,小子要炮,这在过去是上了童谣的。可我在十岁以前不敢放鞭炮,父亲曾给我买过一挂鞭,一搁就是好几年。我平时喜欢小人书,到了过年就喜欢年画了。因此记忆中我们家可算得上贴年画大户,父亲喜欢风景画,我也喜欢风景画,因此我们家的年画风景画、花鸟画居多,有摄影作品也有艺术画作,有单张画也有四扇屏。初一去拜年,到了哪家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画,看哪家的画好,哪家的画多,当然我们家是最多的。
有了贴年画的传统,每年春节如果不贴几张画,这个年就少了些许的活泛。那一年,电影剧照流行,伙伴们家中挂上了打虎上山的杨子荣,浑身是胆雄赳赳的李玉和,我回家就抱怨我们家没有人物画,满屋全是山、水、树,就觉得太单调。父亲就记在心里。
第二年腊月二十六,父亲专门带我赶了一趟年集买年画,我终于有机会挑选自己最喜欢的年画了。到了八十年代,集上卖年画卖对联的足足占了半趟街,而在七十年代街上卖画的不多见,年画主要靠国营书店出售。进了书店,我第一眼就看见一套四扇屏画,电影剧照《闪闪的红星》,高高挂在挂绳上。书店里好看的画真多,大幅电影人物剧照,还有手握钢枪的解放军战士,英姿飒爽的女民兵,看不过来也买不过来。
那一年我精心挑选了自己最喜欢的包括《闪闪的红星》在内的七、八幅(套)年画。
集上无话,回到家中,我迫不及待地将画一幅幅展开,想展示一下自己的欣赏力与购买力。展开一看可就傻眼了,闪闪的红星四扇屏分为一二、三四两张画,不知是我挑错了,还是售货员卷错了,我拿回家的画重样了,两张一二,没有三四。这怎么贴?那一刻快要气疯了,我生自己的气,第一次办事就出这样的差错,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父亲安慰我说,不要紧的,明天咱找他换去。我说明天就晚了!
事情赶早不赶晚,我和父亲于当天下午又返回书店。父亲本打算不带我回去换画,可是我自己买的画,我不去又怕人家不承认。
这一路上我忐忑不安,跑路我不怕,就怕人家不给换。真要换不成,这年怎么过?到了镇上已经快黄昏了,集上的人早已散尽,书店也冷冷清清。到书店门口见一位大叔在门口左顾右盼的样子,大叔冻得身上有些发抖,旁边放着一个背筐,筐里鼓鼓囊囊装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大叔似乎看见我们手里拿着的卷画,忙不迭的问:你们是来换画的吗?父亲说是呀。你们换什么画?我把画展开一角,大叔看了兴奋的一跺脚:我总算没白等!
原来这位大叔也要买这幅画,不巧只剩下一幅,售货员刚要卷画,才发现这套《闪闪的红星》只剩下两张三四。售货员也是叫苦不迭,画来时都是成套的,一定是给人卷走了两张一二。大叔问这怎么办?售货员说这不要紧,一会儿肯定有人来换画,您就等一等吧。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个下午。就在这位大叔快要失望离开时,我们赶到书店。
我们很顺利地换了画,售货员还给我们道了歉。就为几张年画,一天之内走十几里路跑了两趟镇上,当然我们是因为买画出了差错,跑路也不冤枉,可那位大老叔忍饥挨饿又挨冻图什么?他和我父亲交谈中说了一番话,到现在我还记得:我家儿子就喜欢潘冬子(闪闪的红星主人公),我临来时儿子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给他买一张潘冬子画。你说我空手回去,孩子多扫兴?大人吃点苦没什么,过年不就是把孩子哄乐吗?
可怜天下父母心。
三百六十五日一个年的轮回,如今,贴年画早已经不时兴了,家家屋内金碧辉煌,窗明几亮,打开电脑电视,明星们天天见面,夜夜照脸,谁还会挂一幅明星剧照?而孩子们也有了自己的过年方式,我们在回忆过去的同时,看到孩子们一天天成长,自己老了也就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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