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勿对号，小说而已）
我祖奶奶想杀个人，和李秘书说了，把他吓毛了。李秘书是我祖奶奶的生活秘书，除了床上的事儿不管，其他都管。吃喝拉撒，跑腿办事儿，可从没有杀人的事儿。李秘书是个学子，小时候梦想考取功名，生不逢时，等要考的时候，光绪搞了个京师大学堂，没了科举只好上新学，新学没上几天，康有为那伙窜捣袁宫保害老佛爷，叫老佛爷反害了。要按这会儿的标准，李秘书属于肄业，进政府机关门都没有。北洋时我祖爷爷赵乃安是甘陕督军，那也是军阀大有作为的时代，有人有枪，到哪儿都牛。李秘书的爹当年是我祖爷爷的下属，鞍前马后，直到挂了。也讲究，祖爷爷就把李秘书招进府里了。我祖奶奶喜欢他，人干净，办事儿利索，给我奶奶当了秘书。没事儿时李秘书喜欢画画。我祖奶奶说要杀人，李秘书害怕是害怕，他懂事儿，不能哑巴着，说：“太太想杀何人？”我祖奶奶说海德堡。这太吓人了。海德堡是德国人，给我祖奶奶干外籍秘书，疏通和各国洋人的事儿。我祖奶奶本来交给海德堡个活儿，叫他联系洋人，开采青海的一处矿藏，海德堡自己有块儿利润，没想种种原因，计划落实不了啦。海德堡就不干了，嚷嚷着他前期开展活动话了不少钱，叫我祖奶奶给他报销。一个秘书，既便是洋人也没有对主人这样的。海德堡敢这样，主要是他和我祖奶奶有一腿。我祖爷爷整天花天酒地，我祖奶奶气得慌，自己搞事儿报复下。我祖爷爷很人性，喜新厌旧之外，对我祖奶奶是有点儿佩服。我祖奶奶的亲戚早先都是在皇宫出来进去的人，见多识广。海德堡向我奶奶要一百万英镑，这钱不是小数，可对我祖奶奶不是钱的事儿，海德堡是有点儿蹬鼻子上脸。我祖奶奶没说给，也没说不给。海德堡跑香港去，把我在香港上学的爷爷给骗去软禁了，打电话来要钱，说少爷在他宅邸呢。大人物说话不会和小人物那样说的急赤白脸，我祖奶奶就懂了。用我祖奶奶的话说，这人不能留了。我祖奶奶就派三个人想把海德堡在香港解决了。香港英属，死了人也找不到督府头上。哪想海德堡雇用了个很厉害的保镖，这事儿竟然没成。这还不算，海德堡明白是我祖奶奶干的，说要再有下次，别怪他曝光督府的丑闻。官家干净的不多，都有些大大小小的事儿。李秘书听我祖奶奶说了这些，知道海德堡犯忌了。官场上永远不能威胁比你势力大的人，除非你的势力更大。太太什么都说了，李秘书明白他抽身不了的了，还不如主动些，说：“太太，要我怎么做？”我祖奶奶这年才二十九岁，丰姿绰约，想想就行了，都督的太太。我祖奶奶也算是天生阴谋家，说了两个字儿：背叛。李秘书老大学问了，也没听懂。我祖奶奶做了解释，要李秘书假装背叛我祖奶奶，取得海德堡的信任。李秘书觉得这挺难的，他和海德堡整天见面，海德堡知道李秘书对赵府忠心耿耿。在我祖奶奶这儿都不是事儿，她说了句话，差点儿把李秘书吓尿了。我祖奶奶说：“哪里有绝对的忠诚，大难到时各自飞。”祖奶奶叫李秘书给海德堡打个电话，说李秘书今天才知道海德堡在香港的遭遇，叫海德堡自己小心。我祖奶奶的主旨是要李秘书对这事儿表现出“凉心”。
具体说是这样说：李秘书偶然偷听到我祖奶奶部署刺客去香港，当时不知道刺杀谁，今儿才知道是去刺杀海德堡先生，他打这个电话是叫海德堡小心，别的不多说。祖奶奶说，海德堡一定会起疑，准问李秘书为何告诉他这些。李秘书这时要表现凉心，说他和海德堡的职位相差无几，太太能这样对待海德堡，有一天也会这样对付他。说自己考虑辞职了。
祖奶奶说：“这就行了。”李秘书这会儿的懵圈是真的，说：“这样，海德堡会回来？”祖奶奶说这是垂钩，她还要下饵。她会给海德堡打电话，同意给他钱，条件是海德堡得和少爷，就是我爷爷一道回来。祖奶奶说：“他会给你打电话，问这事儿的真伪。”李秘书恍然，说：“我怎么和他说呢？太太？”我祖奶奶说：“告诉他我叫你从银行提取一百万英镑。你说太太一再嘱咐你保密。害怕老爷知道了这事儿。原则就是这样，具体的变化，需要你随机应变。”
一切都和我祖奶奶预计的一样，下饵后海德堡给李秘书打了电话。海德堡说：“太太没流露过对付我的意思吧？”李秘书提醒他总都督下一向以辖内治安良好为荣，太太绝不敢造次。又说海德堡是赵家的顾问，他要在赵家出事儿，都督这一关就过不去了。海德堡认同了李秘书，说拿倒钱后，其中的十万英镑归李秘书所有。李秘书推诿了。海德堡坚持自己的。这事儿暂时搁下了。
李秘书还得做件事儿，我祖奶奶不想别人再参与其中。她和李秘书说了句话：“但凡秘密，知道的人越少约好。”我祖奶奶需要蓖麻籽碱，海德堡吸食鸦片，把蓖麻籽碱掺进鸦片膏中心脏会麻痹，看上去和猝死一样。祖奶奶说：“你去买些回来。”
书香之人卷入谋杀这种事儿，李秘书很不愿意，郁郁不乐，没人时他就陷入惆怅里。只是到了这会儿，太太的心思都知道了，李秘书没退路了，把我祖奶奶吩咐的事儿办了。
海德堡从香港抵达时，李秘书去接了他。我祖奶奶想能低调些，最好没人知道他来，这样一旦出现意外，不会被人注意。李秘书并不想按我祖奶奶的意思，说：“海德堡定会大张旗鼓。”我祖奶奶想了想，这到可能。接海德堡那天，李秘书特意带了两位下人，和车站上遇到的任何熟人打招呼，告诉他们来接海德堡先生。李秘书给自己埋下伏笔，真要有什么事儿，他不能一个人背锅。
海德堡和我爷爷一块儿来的，他俩看上去处的不错。出乎李秘书意外的，还有两个印度阿三。在南方，特别是上海，这些印度人大多是巡捕房的人，戴着各色的头裹，代表不同的职位。英国自己人手不够，又不想叫华人把巡捕房控制了，就招募了印度人。这儿不是上海，印度人过于稀缺，特别扎眼。李秘书对海德堡的心思判断得很准。他们把行李搁到车上，海德堡给他们结了费用，印度人乘车返回了。到了宅邸，海德堡和我祖奶奶见了面，心里都有芥蒂，却谁也不流露，大面上过得去，说了香港的天气，旅途顺遂一类的闲话，谈笑风生，甚至还有眉眼去。晚饭过后，海德堡很清醒，不肯住赵家宅邸，去酒店了。李秘书把他送去，路上说了些些真真假假的话。
我爷爷没觉得他被海德堡绑架了，说就是住在海德堡家，吃吃喝喝来着。真实的内幕后来李秘书才知道，海德堡找了两个法国妓女陪我爷爷，他自是不敢和我祖奶奶说。
两天后的晚上我祖奶奶要对海德堡动的手，叫了海德堡来了宅邸，把装了一百万英镑的箱子给了他，大家一起用了家宴，看上去皆大欢喜。我祖奶奶不时和海德堡碰杯，他的酒量有限，和那些大块头的洋人没法比，很快就喝醉了。酒里我祖奶奶已经掺和了些蓖麻碱，数量可能小了些。祖奶奶一直在观察德国人的变化，不那么理想。后来海德堡走不了，被下人搀扶到客房去了。祖奶奶吩咐给他烧了大烟泡。
李秘书喝了不少酒，罪恶感很折磨他。罪犯也需要有信仰，否则犯罪本身是很折磨人的事儿。我祖爷爷做这些事儿就决然，有次需要一次性处决两万俘虏，我祖爷爷不想浪费子弹，叫士兵把他们倒带峡谷里，事先埋好了炸药，叫俘虏坐下，好像要训话，一引爆，全部炸死了。我祖爷爷叫手下把尸体丢进附近的天坑里，倒上汽油烧了，他就赶回去回去主持军部会议去了，会后还有酒会什么的。
杀海德堡不顺遂，兆头就不好。我祖奶奶把杯子掉在了地上，这只水晶白是从宫里出来的。按说一只杯子，不管哪儿来的，终归是只杯子，可它吓着了两个人，我祖奶奶和李秘书。那时的人多信佛，喜欢占卜。李秘书这两天去寺院捐香火钱，抽了一签，属于下签。杯子在地上摔的粉碎，一联想，叫人心里难免不踏实。
碎屑没打扫呢，佣人跑来了，说海德堡先生不太对头。祖奶奶和李秘书心知肚明，就去看看。一个佣人怕海德堡喝多了酒，烟枪不安全，着了火，进去瞅瞅。看见烟枪掉地上了，海德堡胳膊垂着。佣人把胳膊拿上去时，感觉不对。祖奶奶看着海德堡，死活拿不准。李秘书试试脉搏，摸不着了，他一摇头，太太以为人死了，叫下人去喊高大夫来。高大夫是赵家御用的大夫，也凑巧了，不在家。下人就找了诊所的大夫。来了个陌生的大夫，祖奶奶和李秘书都咂舌，又不好说什么。大夫大致检查了，说：“太太，得送医。”不是自己人，话不好说。李秘书不想海德堡真死了，潜意识作祟，说：“太太，还是送医吧。大夫既然说了。”
到了医院，先救治，各项抢救都做了，等效果。我祖奶奶坐在走廊上发呆，多少这种事儿还是会叫人又压力。李秘书和她差不多。眼下是听天由命的事儿了。一个小时过去，最后的消息来了：没救过来，人死了。我祖奶奶心里应该是窃喜，还没等安排别的，却出意外了。来了个《卫报》的记者，这还不算，记者打听后到医院借了电话，打给了“欧罗巴商会”。这类组织类似于很久以后国外的“华商会”、“福建老乡会”。
海德堡是名流，泰勒会长和詹姆斯律师来了。这些预料之外的事儿最叫人头疼。我祖奶奶本想把尸体运到教堂搁置，外国佬一来，计划被打乱了。他们问大夫死因，大夫不确定，怀疑是心衰。结果詹姆斯把巡捕叫来了，到这会儿我祖奶奶做不了主了。李秘书除了应酬，成了看眼的了。
最终泰勒和詹姆斯主张把海德堡的尸体运到巡捕房所属的敛房。我祖奶奶不好说什么，还得配合，要不容易叫人起疑。回到家我祖奶奶叫下人上了茶。忧心忡忡地琢磨这事儿，我祖奶奶能做到不叫人看透她的心思。海德堡的死叫我爷爷很难过，内幕他一概不知，说：“怎么会这样？”海德堡才四十八岁，这么年青死了，我爷爷痛惜。祖奶奶烦他叨叨这些，叫他去休息了。
爷爷走了后，祖奶奶问李秘书说：“他们能检测出什么来吗？”李秘书不懂这些，可能想让我祖奶奶放松些，说：“既便大烟膏沾上了蓖麻籽碱，咱们不承认谁也没办法。”喝过茶，祖奶奶叫张秘书休息，明天再说。
我祖奶奶找了我祖爷爷，她的意思叫保安总监魏德海亲自办理这个案子。我祖爷爷应该是同意了。第二天上午魏德海和一个助手来了，魏德海长得很高大，原本是个小巡捕，官至今天的位置都是我祖爷爷一手提携的。李秘书把昨晚的情况说了遍。我祖奶奶话不多。魏德海问了昨晚做事儿的佣人，搞的佣人们各个紧张。这一本正经的一套叫我祖奶奶面色不悦，说：“乱死人了魏总监。”敛房打来了电话，找魏德海，接过电话后他看我祖奶奶。我祖奶奶不高兴了，说道：“有话说。”魏德海说：“敛房化验出毒药来了，海德堡是被毒死的。”李秘书一听很紧张，还得演戏，说：“这怎么会？大家一起吃的饭，别人都没事儿。”对于海德堡抽大烟这块儿，魏德海问的多，像大烟是谁的，他喝成那样还抽这个？魏德海还要见见侍候海德堡抽大烟的下人。我祖奶奶不悦到家了，说道：“她回家了，不知何时回来。你回去吧，我悃了。”祖奶奶走了。魏德海开始注意李秘书，李秘书笑，说：“太太确实没休息好。”魏德海说：“下人真的回家了吗？”李秘书作揖，说：“这个我真不知道。”
他们告辞了。路上魏德海问助手对海德堡之死的看法。助手说：“若是谋杀，凶手定和海德堡有不同凡响的关系。”魏德海和我祖奶奶关系不寻常，猜他都会把我祖奶奶当成凶手。到了敛房，医官把化验报告个魏德海看了。
事儿难办，魏德海不敢耽搁，自己开车到省城督军府去了。督军赵达成，就是我祖爷爷，面色不悦，说：“怎么搞成了这样？”魏德海惹麻烦了，他不知道督军的心思，只想叫督军圆满，也是为这个来的。魏德海讨好地小声说：“大哥，您最好和太太分开。”赵达成给搞懵了。两人眼神一碰上，像老虎和小狼彼此瞅。赵达成瞅着瞅着，火气上来了，伸手给了魏德海一个大嘴吧。魏德海既懵又委屈，他这么做可是为大哥好啊，刚要说话，魏德海说：“滚！”魏德海还想解释，督军又是一句：“滚！”魏德海赶紧退下了。督军有个毛病，气极了喜欢开枪打人。魏德海知道，不敢不走。
回去得开俩小时时的车，途中魏德海下车进馆子吃了顿饭，喝了点儿酒。饿在其次，想事儿是真的。他一路都在委屈，后来他恍然到一个问题：是不是督军也参与杀海德堡了？或许他至少知道啊。魏德海后悔了，光想给大哥办事儿，别的疏忽了。回到家魏德海头疼的厉害，洗澡睡了一觉。起来后魏德海想舒缓关系，很多事儿得做，就去我祖奶奶府邸了。我祖奶奶一家人在吃饭，除了管家老朱，没人理他，早先指定就上桌了。在赵家没遭遇过这待遇，魏德海别扭，又没办法。等太太吃完了，佣人们上了茶和水果。魏德海和李秘书说：“咱们去院里抽根烟？”我祖奶奶没吱声，李秘书和魏德海到了院里。李秘书说：“太太叫海德堡的事儿搞的情绪不佳，魏总监不必介意。”魏德海分了烟，说：“我，你还不知道，我不会介意的，到是想李秘书跟我说句实话，咱们都不是外人。”李秘书心里揣摩，不知道魏德海的心思，说：“总监指什么呢？”魏德海再次犯错误了，说：“种种迹象看，太太和海德堡的死难脱干系。要是这样，李秘书和我交个底儿，我心里好有个数。”魏德海这话李秘书想不到。这是钓鱼还是幼稚他拿不准，承认是断断不能，要非得魏德海知道，得太太自己告诉他，李秘书说不得这个。李秘书说：“魏总监，太太应该不会做这事儿，他和海德堡的关系你还不了解？是不是有人胡说，趁火打劫啊？”魏德海真乃智商不够，知道尴尬了，说：“确系有人这么反映。好，不是太太就好。”魏德海说他有事儿，先走了。李秘书回去和太太说了。我祖奶奶摇头，说：“有些人关键时候靠不住的。”这话下人听了都心惊，李秘书打哈哈说：“魏总监对督军和太太不会三心二意的。”
下午魏德海在家里发呆，打督军的电话副官说督军出去了，魏德海担心赵达成是懒得搭理他了。魏德海考虑重新叫敛房出份报告，证明海德堡系心脏猝死，再把他吸食鸦片的事儿散发出去，这事儿应该就结束了。魏德海把事儿想简单了。人心难测，下午接到助手的电话，叫他去保安总局一趟，要开会。魏德海到了局里，才知道不是开会，总督派遣了督军府高级顾问负责海德堡之死的全权调查，有都督令。总监一职，暂时由顾问代理，魏德海具体干什么，没提。魏德海感到了无措，再次给都督打电话，还是不在。魏德海回家了。坐在沙发上时，魏德海感到了潜在的危险了。他知道了海德堡死的内幕，至少督军会这么认为。这会儿再想他那天和李秘书说的掏心窝子的话风险太大了。他赶紧打了李秘书的电话，问李秘书和没和太太说。李秘书这人心思缜密，人不恶，说：“总监不要怪我，我说了，是出于下人的本分。怎么，太太找你了？”魏德海搪塞着把电话挂了。这会儿他清醒了，脑袋所有的活动最终汇集到了一点上：不会除掉我吧？下午魏德海发现街上有可疑的人守在他家对面。魏德海想再跟督军表示衷心，争取一下，电话还是副官接，督军还是不在。怎么想都不妙了，以督军和太太的手段，杀了他，把海德堡的事儿栽赃给他，干得出来。这两年魏德海干得也都是这类事儿。魏德海考虑先躲出去吧。他拿了个包，里头有金条和钱币。魏德海上了道吉车。前门不行，他到了后门，后门的街上也有人。不能耽误了，再耽误死了。魏德海敞开大门，开车就走，速度之快。门口的两个人想拦截他没拦住，差点儿给轧死。魏德海拐到街上，后视镜里出现了两辆车。到了街上，跑不了了，应该是他走晚了。路口应该都封了。鬼使神差，魏德海想到了一个地方，“欧罗巴商会”，租界地，督军的人也不敢太放肆。魏德海往洋人的地儿跑，到了这会儿，活命第一，别的都是假的。魏德海想了，要能出关，到南洋去，出不了关去新疆，投奔英国人，英国人眼下拉笼土司，搞一块儿了。
商会门口俩洋人持枪站在大门两边，华人在周边逛荡的大都是赵达成的人。魏德海把车先开过商会门口，地面上的华人都跑过去。魏德海突然一停，倒车，到了门口丢下车就往里跑，喊道：“拦住他们，我有要事见会长！”俩岗哨拿枪是唬人的，没计划有人闯入就开枪。没反映过来呢，魏德海已经不见了。
租界有治外法权。进不进，得听大人的，大人说进，他们不会管什么法权。这得联系，这些暂且就站在大门外了。俩站岗的洋人把门关了，叫来几个荷枪实弹的守在那儿。中午不到，督军的卫戍部队把商会围起来要人。泰勒会长和詹姆斯得知魏德海知道海德堡被杀内幕，发誓要保护他。商会卫队把枪械弹药都备好了。小队长看见有狙击手埋伏在远处的树上，问怎么办。魏德海说：“这是冲我来的。”
到了下午，太阳快落山了，北洋政府的参事晏子卯到了，要求和魏德海面谈。魏德海和他认识，考虑晏子卯这级别不至于谈话时掏出枪来挂了他，就同意了面谈。见了面晏子卯说：“一点儿小事儿，搞成这样。”说上头保证他安全，叫魏德海跟他走。晏子卯有句话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说在这儿一旦督军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进来抓人，他必死无疑。魏德海思来想去，确实没更好的办法，安排了下跟晏子卯和一堆人当着上了车。晏子卯也是带人来的，上了车就开走了。
消息传到我祖奶奶那儿，祖奶奶也穷途末路了，开始做最坏的准备，把李秘书叫来，说了目前的局势，必要时她只得把事儿扛下来。李秘书其实吓毛了，没有流露，说：“需要我做什么，太太尽管吩咐。”我祖奶奶没有具体的方案，没多说。晏子卯回去后，案子交由北洋法院接管了，那些天记者和苍蝇叮蛋一样围在外头。这些自由派记者什么也说也问，有没有刻意安排不好说。督军给软禁了。我祖奶奶给带到看守所去了。李秘书也给关了。李秘书什么也不说，推得一干二净。到了这会儿，谁想全身而退怕都难了。证据最初对他们有利，二次尸检没检查出海德堡的血液里有蓖麻籽碱的成分，可能性诸多：被分解了。这些个都是推测了，没有是关键，等于证明海德堡不是毒死的，这个结果对我祖奶奶他们有利。李秘书一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儿跳起来，说：“上帝，太好了！”狱卒吓一跳，说：“大人您信洋教？”李秘书笑，说：“我高兴的。”
没想到的奇葩事儿又把一切改变了。魏德海的助手当初抽了管海德堡的血备用，用这血一检查，血液里有了蓖麻籽碱。和李秘书一样先高兴后愤怒的还有我祖奶奶。不光这，魏德海还把当初督军赵达成和英国人、疆人要搞三省独立的事儿全说了。这是政变，背叛政府了。好在北洋政府的人还是厚道，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儿，那会儿各种派别求自保，四下找洋势力做经纪人。主要是还是有人看不惯都督，把赵达成羁押了。穷途末路，赵达成气疯了，整天骂人。过了一个月，督军被判刑八年，祖奶奶十年，李秘书五年。魏德海涉及到其它案子，也进去了。有人主张杀督军和我祖奶奶，找了海德堡家，这些人不知道，我祖奶奶私下给了海德堡家巨额赔偿，他们不肯再追究。我祖奶奶他们后来的事儿过于敏感，就不说了。
李秘书出来后还有人找他做事儿，李秘书干够了，他画画去了。百十年后，谁要是有他一幅画，想不发都难。祖奶奶他们一家后来去了南洋，过老百姓的日子去了。他们算不上彻底的老百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老有钱了。我祖爷爷后来写了一本书，书名叫《杀死五十万人的将军的荣耀》。书卖的不错，看过书的人用两个字儿来形容我祖爷爷：畜生。这到没什么，更多的人怀念他治下两省时的辉煌，说那是他们这辈子最好的时光。李秘书对魏德海有段名言：一个奴才，什么时候都不能忘记了自己是奴才的本分，忘记了这点儿，离死就不远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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