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爱你如生命

她总爱你如生命

                                    一

傍晚上微信，看见她发来的消息。

今天去农家乐摘了些草莓，没打过农药的，要不在冰箱里冻点等你回来吃。

我说，好啊。

于是一整个晚上我都在想家，想她。

                                    二

在我印象里，她从来都是个脾气古怪暴躁又特立独行的女人。

她在家里肆意横行，搞法西斯专政，我和我爸作为手无寸铁的被压迫的群众阶级，被她呼来喝去颐指气使，做错了一点她吩咐的事就大发雷霆。

但她却是家里的主心骨，拥有我和我爸这种自由散漫的性格不具有的领导力，她所说的，所做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都有足够的分量，正是这种能力，才能将一盘散沙凝聚起来，筑成一个牢固完整的家。

强韧的性格如坚硬的铠甲，令她无所畏惧，在家如此，在外也不退缩。

银行的业务员工作效率低耽误她的时间，她据理力争，大声呵责。本来谈好价钱的司机下车时加价，她不言不语，摔上车门扬长而去。

我羡慕她的雷厉风行，我却偏偏很软弱。她敢做的，敢说的，我都不敢。

我觉得她像个战士，所向披靡。十几年来她掉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在我的记忆力，她一直都是独立又坚强，我躲在她羽翼的庇护之下，心安理得，不经风浪。

                                    三

小时候我很黏她，她却总是很忙不愿意理我。长大以后我想争取多一些自由的空间，她却反而想要跟我在一起，买菜或是散步都想把我带上。

小时候每次她生气我都很害怕，顶个嘴都是心惊胆战的，长大后我已经能冷静地与她对峙，却发现她越来越收敛。

以前我从未留意过岁月的足迹，直到某次看见她头顶新生的一截白发，我才恍然意识到，原来不知何时，她身上那些尖锐的棱角都已随着青春的不复返，被时光打磨得圆润柔和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番肆意，开始顾忌我的感受，聊天时候发生争执会及时把恶言的消息撤回，换成一种我能够接受的语气重新表明观点。

她年轻时候的气焰几近熄灭，十几年后，我终于在她身上看到了岁月静好的温婉。

我在长大，她也在改变。她将相爱相杀换成了一种平静又温和的方式，重新交谈。

                                    四

时光如水，如今我已远离她的身边。

她开始渴望与我的交流，而我却更加渴望自由。

人总是会不自觉地伤害最亲近的人，她的电话我总是匆忙应付几句就不耐烦地撂下，微信上的聊天也是只言片语。

人总是矛盾的，我爱她，却不愿多陪她。想念她，却不会告诉她。

但我又会不知不觉惦念她。购物的时候，我会记得给她多一份，在超市买零食，会想起她爱吃红薯条和布丁。

与她生活了这么久，我记下了她所有的生活习性，不喜欢多放醋，肠胃不好，喜欢榴莲，过敏体质，不能吃海鲜。

                                    五

我和朋友们聊起她。她们说她看起来是个温柔的人。

我笑，我也曾经被我妈用皮带抽青一块紫一块的，因为喜欢包饭还被恶狠狠地威胁要拿牙签戳爆我的脸。

她们惊诧，好可怕啊。

嗯，但我长大以后她再没有打过我。

是啊，每次你们视频时候听你妈的语气好爱你的。

                                    六

我想起来我在连岛的海滩边捡贝壳，用手指在沙滩上写我爱妈妈。

我想起来在车站分别的时刻，我与她隔着一睹听不见声音的玻璃，泪落如雨，而她的口型一遍遍地重复，不要哭。

我想起来十六岁那场持续了十一天的高烧，做腰穿检查的时候我咬着牙隐忍，她却别过脸在门外偷偷抹眼泪。

我想起无数的日日夜夜，都是她在陪伴。那些其他人没有参与过的人生，她全都在。

总会戳中泪点，永远热泪盈眶。

是的，我知道她爱我，这是在瞬息万变的世界中唯一永恒不变的，并且我也爱她。

Fore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