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每年的这个时候,天地间一切沉寂了一冬的生灵都争相活跃起来:梧桐新绿柳吐翠,花惹蜂蝶满园飞。
在这新春的艳妆舞会上,却有些默默寡言者,比如槐花,此时睡得正香,对于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她一无所知。直到五月上旬,其他的花草鸟虫尽显了各自风采之后,槐树才抖抖枝条,抽出嫩绿的叶与花。槐花在开放之前呈绿色,与槐树嫩叶酷似。可是等到满树槐花尽放之时,情况就不一样了。远远望去,一树银花挂枝头,风卷翻飞玉烛楼,如一白衣女子,俏身立于门前,似是等着谁的归来,意蕴绵长,回味隽永。
槐花在老辈人心中地位甚高,远远超过单纯意义上的树木。听老人说,当年闹饥荒的时候,人吃不饱饭,大人还能勉强撑着,只要能把肚子填饱,不致于饿死也就行了。可是小孩子就不行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说是营养跟不上,连饭都吃不饱,一个个面黄肌瘦,大人们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于是他们盼望着五月的到来,五月槐花盛开之际,大人们争着采摘树上的槐花,拌上地瓜面,蒸成面团,对那时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嘴馋的孩子没等它凉下来,就伸手抓起一个,咬一口,烫的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却荡着幸福的笑意。
一段不寻常的历史,造就了一代人对槐花的绵绵深情。可是如今,很少有人知道槐花的历史了。去年五月在家的时候,爷爷用槐花做了一碗面饼子,恰巧小姑家的表弟来了,他看见面里的槐花,十分惊讶:“这东西也能吃吗?”爷爷笑说:“当然,你也尝尝。”表弟忙摇头:“不行,不行,我可不吃。”爷爷听罢,无奈地轻叹一声,自己吃起来。我忙打圆场,硬拉表弟坐下,塞了一块进他的嘴里。当然,没有人吃坏了肚子,因为槐花本是可吃之物,只是对于一个九十年代出生的孩子来说,用槐花填饱肚子的历史已太过遥远。他们所知道能吃的,是面包,点心,鸡肉,火腿。而对于槐花,他所知道的,只是能在树下看一看她的洁白如雪,闻一闻她的淡淡清香,最真实的槐花正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一些事物的新生,总是伴随着另一些事物的消逝。年年五月槐花香,岁岁飘得满庭芳。今后再过八十载,此花之妙几人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