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红了整个丛林
林中怪物难以遁形
大胜归来的人们高呼
我们不惧怕魔鬼，也不崇拜神灵
——北印度东部某无宗教聚落民歌
不速之客
迟致枢怀疑自己幻听了，因为他听见了敲门声，他这里已经多年没有来过访客。不过，他并没有一丝兴奋，反而是很不情愿地从书桌前起身，走出房间之前还不停回望摊在书桌上的那本大部头。
下了楼，迟致枢拐进回廊，大门在楼下厕所的方向，中间隔着一个陈列室。平常走过陈列室，迟致枢都会在两旁的书墙前流连一会，直到再也憋不住时，才恋恋不舍地往厕所走去。
笃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比刚才紧了，迟致枢只好气急败坏地走向玄关。
门外是个西装男，白皮蓝眼，说是推销的。
这家伙一脸风尘，不修边幅。深色的外套都隐藏不了上面的咖啡渍，裤腿上好像也沾着某种酱汁。头上一层淡黄的灰，也许是他本来的发色，也许是路上的尘土。他长着一张蜡脸，并没多少沟壑却饱含沧桑。
“我不需要，谢谢。”
迟致枢说完就要关门，他不想啰嗦，时间正不断在他耳边奔腾而过，他得马上回到自己的阅读中去。
“等一下，您需要的，这东西就是专为您而来。”对方熊掌般的大手按在门板上，迟致枢全身为之一震。
眼看大门被截住，迟致枢无心也无力再关一次，只能乖乖地在玄关坐下。
“我听说您是这里最爱看书的人，”西装男后退了一步，在低一级的台阶蹲下，仰视着迟致枢，“我给您带来的就是看书人的宝物。”
“看书？是阅读！阅读！”迟致枢感觉自己敏感的神经差点被拨断，他有些生气。
“对对对！抱歉，是阅读，我知道您是一位伟大的阅读者，这一带都流传着您的传说。”
“我的传说？我有什么传说？”
“您太谦虚了，我一到这就听说了您的事迹。村民都说您是这里最博学的人，天上地下没有什么您不通晓的东西。大家都说是您开启了这个地方的民智，这里的几代人都受过您的教育呢！您还因为连村子里都放不下庞大藏书而搬到了这片密林里来。今天得见，我真是大开眼界啊！您这里实在是太宏伟了，传闻果然不假，这阵仗莫说村里容不下，您这里简直是一座‘神殿’啊！”西装男仰望着这栋山一般遮天蔽日的巨物，发出了毫无保留的感叹。
迟致枢从没听过这样的话，拧巴的眉头稍稍展开，“小伙子，扶我一下，我们到院子里去坐着聊。”
两人来到大门右侧的一个小花园，小径四周都是一些喊不出名堂的怪花，迟致枢或许是太老了，自己也想不起来这些小怪物究竟是他种的还是这片土地的原住民。“小伙子，你看我这房子有多大啊？”
“这哪能叫房子啊，我的老先生啊，这是座神殿！”西装男道。
“呵，好！这是座神殿，呵呵......”
“我看这神殿直径得有半英里吧？”
“不对，再猜猜。”
“难道竟会有一英里？”
“不对。”
“那究竟有多大啊？”
“直径刚好五百八十码，三分一英里。”
“真是不可思议，这光景怎么看都要一千码以上啊。”
“虽然是小了点，但我的藏书却是可观得紧啊。”
“啊，这就对了，那定是书堆中散发出来的气势。您一共藏了多少书啊？”
“你猜猜。”
“我肯定猜不着，十万？”
迟致枢微笑起来。“二十？”笑声渐大。“该不会有五十万吧？”迟致枢朗声大笑，“哈哈哈——我的书不多不少，整整九九八十一万本！”
西装男打了个踉跄，“那.......那么多？您真不愧是个传说。”
“可惜啊！”
“可惜？”
“你看我这一把年纪，到目前还仅仅只阅读了将近二十五六万，三分之一还不到啊。想我一生皓首穷经，到头来却只能躺倒在一堆陌生的文字中。”说着，迟致枢竟双眼湿润，只见他用枯枝般的手拍着自己同样干瘪的大腿，微微哽咽。
“所以，老先生，我专门给您带来了一件宝物。”
“哦？”
西装男解开外套的纽扣，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三指宽的小木盒。
迟致枢一看便知这是个古盒，上面雕琢着美轮美奂的花纹，像是某种上古时代的图腾，又像某个古老王室徽章，抑或是某位鬼斧神工的不知名神匠为后世知音人所创造的密语。单看一眼就可以肯定绝非凡品。
迟致枢盯着盒子，发现它隐隐透着一股青气，又像是种淡灰的黯芒。他出了神，怔怔道：“这盒子就是一件宝物，里面难道还能有比这更神奇的东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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