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70后,孩子正在中考。站在送考大军中,我想到自己当年的中考,那时的父母应该也是这样期盼、爱怜又故作镇定吧。
1993年7月初,不记得几号了,父亲骑自行车送我到镇上跟带队老师去县城参加中考,集合前特地在饭馆儿给我买了好吃的:油条、豆腐脑。他没大说话,大概是怕我紧张。
那是我第一次坐汽车、第一次进县城。汽车不是现在的长途大巴,也不是城市公交,更不是轿车,是现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那种车顶带行李的长途汽车。
同行的还有四个同学,我们五个是之前通过考试预选出来的,这次是正式考试,目标是中专,考不上的只好上高中。
路上大家都沉默不语,一是不大出门,对外界感到陌生,二是都在想各自的心事。特别是已经复读一两年的同学比较紧张,因为听老师说明年要改政策了,今年是中专包分配并农转非的最后一届,考不上这几年就白瞎了。
我一点不紧张,无非是两种结果:考上或者考不上。考上,父母高兴,学校光荣;考不上,可以上高中,将来上大学。我内心是倾向后者的,但我没的选,之前向父亲透露过这个想法,他有理有据地把我驳回了。他高中毕业回家劳动实践,因为有文化脑子快被安排做小队会计,却因为常考鸭蛋但甘于挑大粪的同学比他表现好而不能被推荐上大学。他说上高中如果考不上大学是浪费时间。再者,妹妹也在上学,如果我能尽快就业能减轻家庭负担。
考前报志愿是我自己做的主,父亲从老师那里知道后没有责怪我,只是后来流露出过一点点。我选的铁路学校,学什么、将来干什么一无所知,只因为同学的哥哥在这儿上学,说不交学费还每月发钱。
头一次坐汽车,晕车,天又热,在县城那几天没大有记忆了,只记得做完考题后没检查就趴桌子上了,心想就让老天做主吧。
放榜那天,父亲带我去镇上看榜。不知是老天是眷顾我还是捉弄我,考了统招生的倒数第三,再少两分就是委培生了,要交好几千块钱才能上中专,我家可交不起。回来的路上,父亲说了好几次:“没让人给顶替了,现在国家真好”。回到家,他给我姥爷说:“妮儿考上了,以后吃国库粮了!”姥爷高兴地擦泪。而我的大学梦也破灭了。
入学时交了四年的被褥等所有费用共800元(这个往年是不交的),每月发23元粮油补助。跟新同学交流后发现:市区的学生平均七十多分,学习好的上高中了;北京上海来的学生更是如此;我们郊区和其他地市的都一个政策,我平均分96分,才刚过线。
跟很多同学一样,报了当时最有难度的自学考试想证明自己,苦学了好几年终于拿到大专学历,再后来又学了本科。
中专毕业时国家给分配了工作,几年之后大部分同学工作出色,理论实践俱佳,但岗位竞聘时一条全日制本科学历就把我们挡在门外了。有意思的是,我后来的一个直属领导,他看了我的档案后说:“咱们是同一届中考的,我也报了那个学校但没考上”。得知他是全日制大专学历后,我无言以对。
人的命,天注定。天是什么呢?我想是时局形势,甚至是制定规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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