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衣镜前的她

去年回家，女儿陪母亲买衣服，试衣镜前的她，让女儿心碎。

早年父亲的离去，对母亲是致命的打击。她曾在无数个黑夜里暗自流泪、常感慨命运的残酷无情，被不懂事的女儿惹得心痛时也绝望想过放弃。但十年多来，她咬咬牙，含辛茹苦地养育女儿、步入大学，去看外面的世界。而她，大半辈子往返于家中与生意摊子间，每天，这十分钟路程，就是她全部的世界。

去年夏天，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女儿想买件衣服孝敬母亲。在服装店里，她似乎有些心事显得顾虑，半天都没挑着合适的。女儿索性给她挑了件款式时髦的衣裳。在试衣间里，她迟迟未出来，过了许久，她偷偷地打开门缝，探出头来，叫女儿进去，女儿感到纳闷，母亲看着试衣镜前的自己，不自在地指着身上说：“你看，把我脖子胳膊上的红色胎记都露出来了，好难看，还是不要吧，我穿不了这种衣服。“女儿这才明母亲先前的徘徊犹豫，自出生时便存在的大面积红色胎记是她身体及心头无法抹灭的伤疤。女儿想起来了，打从有记忆时，母亲从不穿低领衣服，即使炎热酷暑，母亲也总以八分袖释人。

终于，母亲自己挑了件心仪的衣服试穿。在试衣镜前，她更加不自信起来，早年在玻璃厂做事发生意外留下的半边脸黑点、爬满脸上的皱纹，还有那始终无法完全掩盖的胎记，使她羞于面对镜子前的自己。她挑着眼看着镜子前的自己，自言自语：“我们这种人，不配穿好的衣服。”

女儿心在震颤，此时的母亲与平日女儿心中的坚强独立形象判若两人，但这也是她，有着女性的爱美之心，也有自卑，更是多年贫穷岁月压迫下的痕迹。

美这个词似乎早已与她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