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龙抬头。台湾文人李敖逝世了。死的日子挑得很妙。
这个文人不简单，嬉笑怒骂一辈子，牢里牢外穷折腾，临了临了，一封希望“跟家人、友人、仇人好好告别的亲笔信”，读得人愁肠百结、唏嘘不已、笑中带泪。要不了几天，他那一副满身是刺的皮囊，将化为一缕青烟、一堆轻灰。其结果是，有人欢喜欢有人悲。中学时作文课上学写杂文，老师说，你们要是读不懂鲁迅，多读读李敖。于是，台湾的李敖、龙应台们，就成了最好的写作老师。也从那个时候起，我也开始学写一些“批评”文章。只可惜的是，没有坚持写下去，一下子随波逐流几十年，几乎拍在沙滩上。
自己由有棱有角变得缺棱少角，大约是“被逼”的。所以不像人家李敖成了大家，自己顶多是一只“浅唱低吟”的可怜虫罢了。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知道了文祸之烈、“文字狱”可怕恐怖，从满清到“文革”。不知不觉地，不写与之有关的文章。二十余年的机关生涯，名曰搞文字材料，还觉得自己有多“高大上”，领导有多器重离不开，殊不知，在旁人看来，不过就是抬轿子、吹喇叭、说大话、装门面、诓“外行”，等等，不一而足。所以，在自己从“仕途”走向“民间”之时，那些多年来付出无数心血的文稿，无论是替人捉刀的，还是归于自己名下的，一个字、一片纸也没带走，更别说当成求职谋生的资本了。话又说回来，再怎么着，自己码了若干年文字了，也不是个性泯灭得一干二净，总有那么个时候，说一些良心话、刺耳话、家常话。比如有一年，单位出台了个住房调整方案，据说是一把手亲自审定的。还装模作样地下发各处室，说是征求普通群众的意见。方案“惟上不惟下”，明目张胆走过场，群众们意见纷纷，却无人敢提。我却埋头半天，写了一篇千字文，意在为“草民”发声，准备交了上去。本处室的同事看了，说，写得好，足以否定那个方案。没曾想不到半天，远在外地出差的处长突然给我打过来电话，语气硬得不容商量，“你那个稿子不要上交！”人在屋檐下，没办法，把稿子请进了“回收站”。处长回来后，语重心长地把我给教育了一顿。不过最令人费解的，同事中间，给处长“打小报告”的，真是“兵贵神速”呢。忽然想来，这样的遭遇“小儿科”，人家李熬不知有多少呢。其结果是，当年的一把手，被骂了很多年。又过了几年，我又忘了前车之鉴。在新调入一个单位后，适逢阅兵训练。机关干部组成了一个方块队，我和另一位老同志年龄最大。其中还有一些年龄比我俩小的，参训没几天，找各种借口，找机会开溜了。训练当中，我发现少数机关干部不好好训练，由此及彼，联想到刚来时到机关，碰到的一些推诿披上的人和事，于是写了一篇小文章，批评了一些不良的工作作风，发到了本单位的内部报纸上。这不，文章刚见报没半天，报纸负责人找到了我，说有两个人“对号入座”了，他跟人家解释道，说是没好好把关。倒是有一位领导，在看了我的文章后，专门过来与我交流，表示了理解与支持。一来二往，我们成了朋友。不过，打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敢乱说乱动了。当然，有一天，我自己当了“小领导”，那张内部报纸归我管。按理说，我想发表个什么东西，只要不出格，还不容易得跟个一似的。而实际上，管了几年的报纸，我没发任何东西。适逢大局移易，我自己则要“解甲归田”，出于对单位的眷爱之情，我写了一篇七千字的“大散文”，还特意起了个笔名，发在内部报纸上，抒发了对一草一木的由衷敬意。可是，就是这样的一篇东西，还是引起了某些人的不快，责任编辑被叫了去问话。究其原因，还不是只说草根好，不讲树冠茂，“惟下不惟上”么。写到这里，切望诸君莫对号入座，权当是我在自说自话了。
本文开笔在写李敖，写着写着，写起了自己。相对于那样的文章大家，我自觉无比汗颜。李敖是星球，我则是芝麻。李敖83岁写遗文，以为还能活3年，打算与人们特别是仇人见个面、合张影、对个话，但他的打算落空了，匆匆死去，一如呼啸高铁远去。但是，文章里如有一些李敖遗风，是很令人期待的。还真别说，我找到了“机会”。这个“机会”，说来热泪长流。年前，我远在故乡的堂妹，在单位上班时，被人用汽枪在办公室打死。她死了之后，一些领导表现出来的冷漠、傲慢、逃避、失职等行为，官方媒体对事实的颠倒、遮掩，让人非常地气愤、不解与反感。在一张现场照片上，一个接到报警后到堂妹遗体旁的警察，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周他身边的我的亲人们，则是满面悲戚，让人看了，反差之大，就如同魔鬼般可怕与寒彻。堂妹的追悼会拟定当天晚上举行。原先定的是堂妹的亲哥哥代表亲人致辞。我思来想去，她的亲哥相关讲话演说的经验不多，还是由我致辞要好一些。于是，我在征得亲人们的同意后，担当了这一任务。于是，我重新构思致辞内容。在当天晚上的追悼会上，我简要而有力地揭露了事相真相，在最后讲到，“我今天的发言，既是一篇献给妹妹的悼词祭文，又是一篇全力以赴推动追凶除恶，使得妹妹能够含笑九泉的决定书、宣言书！”是的，堂妹的死，让我手中的笔，又一次变得有筯有骨，化成奋争的号角。同时想起，我在致辞结束后，同村的老哥对我讲，“老弟，你讲得好，我们村有能人。”我则对他讲，以后，村里人在外面有什么不平事，跟我吱一声，我马上赶回来，替大家讨个说法。我说这话，不是应景，我相信一支弱笔，总有力克群山的时候。后半辈子人生，行走于市巷与乡野，虽然不能唱响“哪里不平哪有我，风风火火走九州”，但为老百姓写个状子、发个声音、跑个腿儿，还是能够做得到的。终于理解了李敖，他的愤世嫉俗、爱憎分明、横刀立马中，包含了民族大爱、正义捍卫与生死淡然。与他相比，无论是才气、勇气、胆气还是谋略、行动、担当，我是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九九八十一重天。
总之，用良心去写文章，不作睁眼说瞎话，敢于说文责自负，则是苟活于世的底线，则是学习李敖的根本。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