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整理书房。竟发现一篇年轻时釆风游记。
虽尘封四十余年,翻开她,仍旧迎面扑来一股清新、纯净之风。
七十年代,我把此游记寄与某大报副刋。编辑回信,大意是能否加点政治元素。
在这热咧咧的情、火辣辣的爱中加点政治思想指导之类,无疑是煮熟的米粥里撒点五香、八角、桂皮、花椒之类,你不难想像那是一个什么味道!
但我还是试着去加了。
熬了一夜,抽光三包烟。
改过的玩意根本品尝不出原汁原味的那个美朴味道。
我撕碎满桌稿纸,这篇札记从此落莫在我的书架上。
四十余年了,今天翻开它,我感受到一种率性、一种纯真、一种野性美、更是一种清新……。
这股清新之风,也就是我四十年前所写的:
“南风”。
那一年我在去云南大山深处参加一个国家武器装备鉴定会议,途中有事与几位军事代表相约分手,独自一人行进在大山深处。
途中巧遇几位去云南大理对歌的少数民族小伙姑娘。
我们结伴而行。都是年轻人,话题也多。
“听说你们汉族人结婚要几千元”。
“是的,城里更历害点”。
“我们可麻利啦。只要几元钱的定情物就行”。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青年指着其中的一个青年给我看:
他就是去年对歌对上的,今年一个娃了”。
“是的吗?”
“是的哟”!那个小伙红着脸点头。
“你们现在去哪里呀?”
“大理对歌去呀!”
大理州最近有一个传统的对歌会。正似外国的情人节一样,男男女女云集一处,各自寻找意中人。
此时正是釆花好时节。
对歌成为他(她)们探情的最好形式。
“你们也是去对歌的?”我问同他们一路的二个姑娘。
二个漂亮的少数民族姑娘含羞地点点头。奇怪哟,眼前的几个小伙一个比一个伟岸,漂亮。却偏偏几百里远途去寻意中郎。
正可谓千里姻缘一线牵。
还等什么,来吧!我掏出了笔记本。
小伙子们很大方,好害羞的姑娘一旦进入“戏情”倒也大方起来。
小伙子先嗨起来:
郎一声来妹一声,
好比花线配花针。
郎是花针前面走,
妹是花线随后跟。
一个看似羞嗔的姑娘跟上:
连路割荞连路棚,
有心跟哥不怕穷。
哥穷还有妹帮衬,
牡丹帮衬燕山红。
稍停一会儿。小伙姑娘们相对而笑。其中的一对显然眼神不对呀。
这次,小伙子齐唱:
过了一山又一山,
走了一川又一川。
走遍九江十八岭,
追上爱人心才甘。
同样,姑娘们也齐唱:
大路不弯小路弯,
小路弯弯到四川。
只要二人心合意,
哪怕云南隔四川。
小伙子们开始挑逗姑娘:
十七十八正唱歌,
二十四五活路多。
三十四五当家去,
哪有闲情来唱歌。
姑娘立即唱:
你要唱歌你过来,
妹在这边好安排。
哥唱山歌妹爱听,
一个一首慢慢来。
大伙此时歇一会儿。他们告诉我,在对歌会上,不论认识与否,双方只要对上歌,就可以交流、定情。
一旦定情,双方就是一辈子捆绑在一起了。对爱的忠贞,西南的少數民族更有抗压性。
他们这种对歌,其实是一种重要的交流。基本上只要一对眼,便对心,一辈子忠贞不渝。
当然,对歌会上也少不了哪些急吼吼地毛头小子。急忽怱地想吃热豆腐。
一溜毛头小伙子大嗓子喊起:
喊声阿妹你听清,
为何半天不开声。
你是哪点看不起,
从头一二说来听。
姑娘们还是不理睬。毛头小子开始骂起来:
唱歌要唱仁义歌,
堵水要堵水爬坡。
水不爬坡枉自堵,
妹不仁义枉自多。
为礼节起见,姑娘们不再沉默:
唱歌还要声合声,
跟哥还要心合心。
声不合声枉自唱,
心不合心枉自跟。
毛头小伙子们灰心丧气。铩羽而归。
性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汉族的这句歇后语同样少数民族的毛头小子也用的上。赤膊上阵,急吼吼,怎能抱得美人归?
原始的东西往往更有生命力。
在爱情的天地里,但愿你们这儿永远是春天,永远是绿洲。
在一个山道口,我该与他们分手了。
和二个姑娘握手道别时,我开了一个玩笑:
这次对歌找不到意中人,那以后到我们江苏汉族青年中对一个吧!
好的咯!
两个姑娘手拉手笑着跑开了。
一路笑声,一路银铃响……。
山道口上,我默默祝愿他们:
对歌成功。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