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气的新绿

时间到了清明节气，百花开始渐渐退场与式微。世界呈现一片绿意葱茏。

这是清明节气开始，人间四月天的新气象。充满生机。

落雨的清晨，我走在小区旁边的洛河边。小径旁，朴树、榉树、海棠树、女贞树……都长出嫩黄色新绿的叶子。

天地间，一片洁净世界。这就是天地清明的最好诠释。

这个时间，我在小城尚能看到的花卉，即是晚樱、绣球花，还有桐花。

晚樱和绣球花，都是本世纪初才在这个小城广泛种植的花木。惟只桐花，才是本土一直以来的存在。但桐花，百姓历来都不当它是花卉植物。乡下城里，到处都有，虽然零零落落的存在，但也是绵绵不息。

现在，我在这个小城见到最多的晚樱，都是那种桃红色、或者说是玫红色的晚樱。但我一直以来并不喜欢这个颜色的晚樱。

我家乡下门前，种有四棵这种颜色晚樱。十年前，我想在乡下种植几棵早樱。但不知道从何处购买。打听得隔壁县的一个花农家，有樱花苗木出售。

但遗憾的是没有我想要的早樱。

花农的说法是，早樱如同“昂子花”（杏花），白色的，不好看。这是寻常百姓最普世的审美观，红红艳艳、花花绿绿的才好看。

我买了四棵晚樱。种在围墙外边。十多年过去，也已经很高大了。每年都如期而至，也是一道门前的风景。

因是如此，后一年，我在围墙西侧的空地上，种植了近四十棵小樱桃树（我们俗称的“昂子”，就是杏子树，杏花。）

权当是早樱花一样的存在。

邻居们都好奇，以为我为了吃杏子，甚至是为了小沈同学吃杏子才如此。

其实我不当它们是果树，惟只当种花。

（乡下的晚樱）

我们小区里也有很多花卉植物。早樱晚樱都有。

但有几棵晚樱在我眼里是如神一样的存在。因是这几棵晚樱，开的花卉颜色，与其它常见的晚樱不同，粉色中带白，竟然风姿绰约到无限。

这几年，我每年都跑到那几棵晚樱下拍照。觉得好看。

在我眼里，这样的颜色，如同桐花一样，淡紫色里带白，有别样的韵味。

令我想起前些年，流行某种款式的长裙，有两层，外面一层是薄薄的，透明的纱；薄纱的里面，才是各种颜色的裙子面料的主打材质。

而这样的颜色，粉色中带白，在清明节气，尤其令人想起某些文字中描写的那样，是梨花带雨，身穿轻缟，上坟祭奠的年轻少妇。

我见犹怜即要从这里生出来。

旧时，绍兴地区流传这样一句话：

——“正月灯，二月鹞，三月上坟看姣姣。”

而我们本地似乎也还有一句：若要俏，三分缟。”这样的俚语。

周作人与胡兰成的文章中都曾提到：

“‘正月灯，二月鹞，三月上坟看姣姣’。但是灯市台阁要到嵊县上虞城里去看，我乡下也不放风筝，且上坟没有姣姣可看，因为陌上路上相见都是相识的姊妹、嫂嫂。但是女子有她的正经，恰像桃花的贞静，乃真是桃花了。”
——胡兰成.《今生今世》

“绍兴墓祭在一年中共有三次，一在正月日拜坟，实即是拜岁，一在十月日送寒衣，别无所谓衣，亦只是平常拜奠而已。这两回都很简单，只有男子参与，亦无鼓吹，至三月则日上坟，差不多全家出发，旧时女人外出时颇少，如今既是祭札，并作春游，当然十分踊跃，儿歌有云，“正月灯，二月鹞，三月上坟船里看姣姣。”

姣姣盖是昔时俗语，绍兴戏说白中多有之，弹词中常云美多姣，今尚存夜姣姣之俗名，谓夜开的一种紫茉莉也。”
——周作人.《上坟船》

话虽不同，但表达的都是同一个意思。戴缟女子别有另一种我见犹怜的美。

当然，你可以批判这是一种病态的，不道德的审美观。

但，美，从来都是超越道德的。

（小区里粉白相间的晚樱）

我以前去北方，总发现北方的民居色彩更艳丽，红砖碧瓦，院子围墙更高大；而我们江浙地区好像更朴素，白墙黑瓦。小门小户的。

这里没有高下之分。我猜想，或许与所处的地理环境有关系。

北方的环境或是黑山白水，或是黄土黄沙，相对来说色彩更单调，把房屋建筑装扮得更鲜艳一些，也在情理。如同北方人的个性，热情洋溢。

江南地区，一年四季都绿意盎然，植物色彩丰茂的环境下，粉墙黛瓦的房屋掩映其间，更有一种水墨画的传统审美，内敛含蓄。

一方水土一方人，而每一个城市，都有每一个城市的个性特征。

就像我喜欢淡紫色里带着白色的桐花；粉白相间的晚樱。还有那淡淡的早樱，如雪花一般的杏花。

还有如同这个四月天的，飘着雨滴的清晨，天空中有一层淡淡的薄雾，那是湿润空气的模样。

如同倚靠在夜色里的窗口，嘴角吐出的淡蓝色的烟，在潮湿的空气中，久久不散。

2024/04/07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