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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汕小镇怪事(一):疯婆娘和酒鬼所生的二儿子回来了!

潮汕小镇怪事(一):疯婆娘和酒鬼所生的二儿子回来了!

作者: 柯玉圆 | 来源:发表于2017-01-21 01:01 被阅读52次

    这片地,整整三年没回来了!

    油迹斑斑的四脚大木桌上,三个灰色香炉横向陈列着,炉灰蜷缩着重重叠叠从炉中溢出来散落在四周。

    出去的人越来越多,回来的人越来越少。

    曾经,这间三十平方不到的祖厝,逢初一十五及其他拜神节日,满满的都是家族里的人。也正是趁这样的日子,大家才聚集到一起,祭拜祖先的同时,谈论日常生活的点滴,茶米油盐的担忧像雾霾般积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日子清苦,但每个人都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窘迫,若无其事地吹嘘着又到哪里干了多少活、赚了多少钱。

    在潮汕乡镇,这样的祖厝不计其数,但也不是随随便便想建就能建的。最初,家族是聚集在祠堂里祭拜的。随着一代代开枝散叶,祠堂容不下这么多的子孙,便开始有了以直系家族为单位设置集中祭拜地点的风俗。当然得挑个良辰吉日举办个成立仪式,但最重要的是,要从原来祠堂香炉里把烧灭了还剩下柄的香烛拔几根出来,小心翼翼地捧着,拿到祖厝,插到新的香炉上。

    在潮汕字典中,“厝”有居住地的意思。既然是住的地方,肯定得有人住。而一般谁会住在里面呢?从拔香烛成立祖厝的那一代人起,经济条件优越的一般都找地方另建独栋楼房或“四点金”式、“下山虎”式四合院,而结了婚生了孩子却没有能力去建房子的子孙,便只能住在祖厝。

    祖厝一般有石门框却没有门,传说是为了方便过世的祖先出出入入。但也有不少人怕门敞亮着遭贼的,还是规规矩矩地立了两扇沉重的木门。祖厝进门便是个露天院子,家族兴旺的,一般会种些花花草草,还专门设置理事会打理;家族落魄的,一般是杂草横生,就算路面铺了水泥也是坑坑洼洼的。院子再进去,便是有屋檐的祖厅,祖厅一般是两到三张四脚大木桌,上面放着三个香炉,桌子两旁成列着长木凳。

    祖厅左手边的房间便是人住的,往往一家人就挤在这狭窄的空间里生活。有的祖厝足够宽敞,祖厅的左右两边各设一个房间,院子的左右两边又各设一个房间,加起来便是四房一厅一院。

    可惜,咏楠并不是这样的幸运儿。从他记事起,一家七口人便挤在这狭窄的房间里。

    咏楠排行老二,上有一哥哥咏明,下有两个妹妹咏霖和咏箐,还有爸妈及奶奶。哥哥的眼睛半瞎,眼珠经常是翻白状态,看着怪吓人的。他们的名字都是过世的爷爷起的,哥哥刚出生时,眼睛并无问题,因为意外而半失明,爷爷为他起名“咏明”便是盼望着有朝一日能重见光明,可爷爷等不到那一刻了。

    爷爷没过世之前,家里的日子虽然清贫,但温饱无忧。在这个不大的海滨小镇上,爷爷是名气响当当的哭丧者。哭丧,顾名思义便是在出殡会上掏心掏肺、撕心裂肺地痛哭,就算跟死者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要哭得惊天动地。

    这个活,听起来轻松,但真正能做好的,掰着手指头数不出三个人。首先,人要长得端庄,歪瓜裂枣或贼眉鼠眼的直接淘汰。其次,声音要够洪亮,丹田气足,潮汕话要纯正,往上数三代必须都是潮汕联姻。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感情要充沛,哭起来要声情并茂,哭到颤抖、晕阙,从坐着,哭到跪下,再哭到全身瘫软匍匐前进,紧紧抓住棺材不让走,但又不是真的不让起殡。而是要“三打三缩”“再抓再打再缩”,就是抓住棺材,被人打手,然后松手,再抓住棺材,再被打,再缩手,如此反复三次。总归一句话,一定要演得生动。

    爷爷哭了一辈子的丧,到头来也栽在这上面。说起来,也怪爸爸不争气,除了喝酒一无所长,都娶妻生子了还要靠爷爷养。六十多岁的爷爷,还是得随叫随到,四处哭丧。可万万没想到,当他哭到瘫痪在地上时,却再也起不来了。没钱上医院,也看不出病因,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

    爷爷走的时候,咏楠才四岁,最小的妹妹刚刚满月。跟爷爷一起走的,还有这个家原本单薄的生存条件,一下子没有了经济来源,只能接受左邻右舍或亲朋好友吃不完的剩饭剩菜招呼。这个小镇子虽然不富裕,但民风淳朴、好心人还是多。但即使这样,一家人还是经常挨饿。

    顶不住压力,爸爸最终还是找了份工,虽然不能子承父业,但也算是关联产业,帮人抬棺材。可没过几年,土地资源越来越稀缺,土葬的风气也逐渐由火化代替,之前要四个人齐心合力才能抬起一口棺材,现在火葬场的面包车一拉轻轻松松就走了。

    好在小镇靠海,只要够胆量,再不济还能下海捕鱼,卖点钱。但即使日子苦不堪言,爸爸就是戒不了酒,不但戒不了,还酗酒,赚了点小钱基本都买酒喝了,喝得醉醺醺,走路东倒西歪的、臭烘烘地回到家,还不肯消停。因为他还要打妈妈。无缘无故怒气冲冲地冲妈妈扇两巴掌,才心满意足倒头就睡。家里没有床,只有破棉被铺在地板上打地铺。

    妈妈被打后,从来不哭不闹,也从来没有逃跑过。其实,妈妈长得很漂亮,瓜子脸、月牙眉、葱鼻凤眼,而皮肤像象牙般白璧无瑕。但妈妈有精神病。

    听奶奶说,妈妈娘家是开米铺的。那个时代的潮汕,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腐蚀每个人的神经。可妈妈却因为家里富有,一直念书到初中毕业。那时候的人,读书都比较晚,妈妈毕业时已经17岁了,正是情窦萌动的年纪,跟班上一个男同学好上了,还大着胆子在小树林里做了很不好的事。具体什么事,奶奶没说,只是脸憋得很红,语气中充满嘲讽的意味。

    妈妈跟男同学的事,很快就被发现了。

    外公是个很爱面子又要强的人,二话不说就把妈妈关禁闭,说是把房间的窗户都用黑布遮住了,每天到饭点了就开门塞点饭菜,连大小便都不让出来解决。无论妈妈怎么认错求饶,外公就是不放她出来。其实,外公并不是要关妈妈一辈子,只是想关三四个月等风声过了,再把妈妈嫁出去。可万万没想到,妈妈就这样被关疯了。

    疯了的女人,也没人敢要。外公悔得肠子都青了,但也无济于事。

    而爸爸跟妈妈是小学同学,偏偏爸爸打小对妈妈就情有独钟,可妈妈一直当他是空气。听说妈妈疯了,爸爸却表示要娶她,外公肯定求之不得,彩礼都不要。而爷爷不同意,家里再穷也不能娶个疯婆娘吧。偏偏爸爸软磨硬泡,说妈妈的疯不是天生的,不会遗传。难得除了喝酒外,他还有这么坚持的事。再加上爸爸年纪也快三十了,爷爷最终同意。

    只是,从那以后,爸爸每次喝醉酒都要扇妈妈两耳光才肯睡觉。可妈妈只是默默得受着,也不知道她痛不痛。在咏楠的记忆中,妈妈从未对他说过一句话,他一度以为妈妈是哑巴,直到多年后的那天,他才明白了……

    (第一章完,未完待续)

    后记:一直想动笔写一部小说,趁现在休年假在家,终于腾出时间将内心酝酿已久的故事倾泻出来。我一直是个喜欢看故事、听故事的人,当然也喜欢编故事。我高中到县城读书时,经常去大姐家,给外甥编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故事,听得他沉沉睡去,便很有成就感。这次,我想以潮汕乡镇为故事发生地,在叙述故事时,加入潮汕风俗特色介绍。从读大学,走出潮汕起,我才对这个土生土长的地方有了更深入的思考,而现在我想以故事的形式来呈现我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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