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池荷-作者:魏周全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岑参(唐)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把本来艳阳高照,秋高气爽的仲秋时节一下子推到了寒冷的边缘,年轻人的半截袖直接换成了羊毛衫,老人们穿上了棉衣。原野一片凄凉,百草戚戚,白雾茫茫,万物尽在萧瑟之中。今年的天气的确有些极端,去年冬天未见雪,春天花开雪不消,夏热四十冰雹多,冬天尚远雪先到。庄稼屡遭摧残,农人愁云笼罩。
站在这清冷的自然界里远望,远山披缟素,白雾锁金城,袅袅秋风动,凄凄寒露零。西风凋碧,落叶纷飞,萧瑟之景一览无余。
最令人伤感的是公园里小池里的荷花,雪前,荷池虽非往日接天莲叶,映日荷花的风致,春日的翠和夏日的绿渐已褪去,有的已微黄曲卷,有的已枯枝尽显,逼人的苍桑、凋零烙上了季节的痕迹。但仍不失“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高洁,在荷叶漂浮的池水中,一朵朵荷花依然竞相开放,凝露含香,似乎还保存着一份迟暮的嫣红,续燃着生命最后的辉煌,奉献着最后的余香,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脱俗之气仍显君子风度。
然而,夜来的一场大雪,连日的寒冷,使这位“谦谦君子”风骚稍逊。望断秋水,杆枯叶败,枝折径断,摇摇欲坠,疏影横斜。那倒伏的枝干,那半枯的叶片,沉淀了一种生命的哀伤。水面上,一片枯黄,脱去绿色外衣的枝叶随风飘泊,泛起阵阵细碎的涟漪,显得凄清和冷落,原本亭亭玉立的倒影,如今支离破碎,只剩下一片幻影。这样的一块池荷,好似盛极而衰的士人,露出一副寒酸的破败相。蜻蜓立上头的儒雅已无踪迹,才立尖尖角的风流荡然无存。那绿叶漂漂,红花仙放的景象,已是昨日黄花。
然而,历经了这场风霜雪雨侵袭摧残的池荷,似乎并不甘示弱,竭力与霜雪抗争着,残缺的生命在落败中衍生出另一种昂然和从容,淡然和不折。在枯荷的落叶中心尚能看到那淡淡的绿,含苞的荷花在渐已失绿的荷叶中倔强的昂着头,虽已无法开放,但依然傲视群芳,坦然洒脱的伫立于水面上。这种僵而不死、风韵尚存的性格,堪与松柏相比,可和梅兰结友,令人敬仰回味。或许用不了几天,池荷将会枯萎,骨肉沉底,化作泥土,反哺自然,但那褪尽浮华坚守生命的悲壮之美,将会一直留在人们的记忆里。
一场风雪,一场寒冷带走了池荷浓烈的一生。从“小荷才露尖尖角”到“留的枯荷听雨声”只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池荷最终将残败之躯、枯茎之体化为肥壤,奉献给新的池荷,给她的宿命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也留给人们无尽的遐想。
站在秋风瑟瑟的荷池旁,看着这一池的漂叶,仔细品味此时的心境,忽然明白,原来这些即将腐朽的生命,却是那样的淡然平静。
在宇宙的万物之中,我们只是生命的过客。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残阳夕照,流水落花,是生命的必然过程。人生如梦,弹指一挥,繁华转眼即成空;光阴如梭,俯仰之间,悲欢苦乐皆昨天。倘若人生如荷,既然无法改变命运的起落消亡,何不保留一份智慧和平静。盛极时彰显生命,颓败时保持坦然,在激流中勇退,在失意时心安。把曾经的经历,磨难,成功,失败作为风景,独自欣赏。让岁月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荡漾在心的最深处,度过最后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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