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买竹筛的事很在我面前唠叨过几回。最早大约在去年的夏天,她唤我开车载她去邻省的浙江买,而终于没有成行。其后,是今年,在几个礼拜前,她又提出去买。但父亲在我同母亲说话的时候正好从外面回来,他听说后,却硬是阻止了母亲的想法。父亲只说:买个竹筛何必跑那么远,去Y村从事竹编的人家买一个就行了。母亲只得作罢。
但父亲去打探后,那户人家却并不作竹筛,一定要作,须定制,价格很贵。母亲知道后,犹豫了一回,也便耽搁下来。而之后,她又央了在镇上作工的我的一位姨母去竹器店里买,也竟没有。
但时日过去既久,母亲终于有些着急起来。这种竹筛,据母亲说,她要用于筛菜籽、小麦、毛豆之类,正是家常不可或缺的器物。而家里以前本是有,用的时间长了,老旧又破损,母亲在后来,就将它充作薪材烧了。
在今天,中饭后,父亲自去卧室里午睡,母亲便趁着父亲不在,她悄悄地对我说:“我们还是去一趟浙江买竹筛。我们自己这一带恐怕买不到。”
我想母亲为这事念想了很久,于是我二话不说,便载了她同去。
几日的春寒,云日很是阴阴,今天却终于迎来明媚的阳光,气温也暖和了许多。我循着旧日曾经驰过的狭窄的水泥乡道,一路东行。春半的风物,田野里满是碧绿的麦苗和黄灿灿的菜花,除此,便是错落参差的人家,以及玻璃似柔滑的湛绿的溪流、河荡。
我们过不了几里便进了浙江境内。我询问母亲有没有具体的买竹器的店,但母亲只说有一个和她熟络的妇人告诉她的,那妇人说:这种竹筛浙江有的。而我却犯难了,我想若大的浙江,往哪里寻去。而母亲终于说:“要么先去莲泗荡,或者到王江泾的镇上问问吧。”那倒是可以,我应允了。
但我取出手机,欲导航去莲泗荡,却跳出那地方作为风景区的地址来。我想这哪是买竹筛的地方呢!但在这时,我也就顾不得了,我心想,先到了莲泗荡再作理论吧。
只对于莲泗荡,我虽然没有去过,却早已闻其名了。母亲也很知道那地方,知道那里的庙会极其有名。母亲说:“我那时在塘河上的厂里做活,每逢莲泗荡的庙会,塘河上一望都是去莲泗荡的船只,网船最多。”我想那是很有意思的事。
母亲对于浙界边上的农村,也是如数家珍。那缘于三十年前,在农忙时,她忙完自家的田亩,又去浙界的农村趁工赚钱。她说有一回,她同了她的妹子——即我的小姨母——以及妹华三人去浙江趁工。那日,虽然她们做到夜里很晚才回,却破天荒地赚了三十五块钱;她们三个人都开心死了。特别是那个和小姨母同村的妹华,她一路上尽在唱歌,她唱完一段又是一段,都是些样板戏……”我能想象到她们劳动后获得报酬的开心;那些浙江的农村,远一些的,一趟过去就有十几里路哩。我因之也思念起久已下世的小姨母来——在这清明将近的时节。这些是插话。
我同母亲开车到靠近莲泗荡的地方,此刻,导航所提示的,需要去一条单行道。我想:难不得我们真去莲泗荡的风景区看风景吗?我们只是来买竹筛的。但在茫茫异乡的天地里,却何处去打探那一种时下鲜为人知的竹筛呢?我禁不住迟疑了;我终不能这样漫无目的地去寻找。
我想到网购;我对母亲说了。母亲望着眼前若大的浙江地界,也正没了主意,于是她同意了。
那么,这一次的出行,竹筛没买成,便似乎只是一场短短的游旅罢了。但我还是安慰母亲说:“竹筛总会有的,下个礼拜我给你带来。”
母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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