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也是做了五载的夫妻,难道他心底连一丝恩情也留不住么?
他想起那年春天,他心情烦闷,顾自步至御花园中,无人跟随。满园的春色映入眼帘,万紫千红争奇斗艳。有一种如无暇的玉无意间落到地上的声音传来,他转过身去,看见了她。她着一身素色长裙,一如她的人一般无比娇嫩。她屈膝行礼,缓缓开口:“参见皇上。”那一语娇嗔,赵齐仿佛愣了片刻,他欲伸出手去将她扶起,她却抬起眼瞧向他,须臾对视的瞬间,他的手似乎抖了一下,使出极轻的力气将她扶起,仿佛再稍微大些就会把她的手臂折断似的,道:“皇后多礼了。”
那时,他们被包围在一片让人辨不清方向的花海里,仿佛已是四面楚歌。艳丽又热烈的色彩冲击着他们的眼膜,好像热浪一般席卷他们的周身,顿感满身燥热。这时,她指了指他们正前方的一朵开的正鲜红的花,对他说:“皇上,你看——”他朝着她指尖末端望去,是一株海棠,正如那年他初见她时,火热而浓烈。他正想着,眼前被一片锦绣遮住,不觉间,一股清香已然印在了额前。
他心里一惊,不知是惊叹于往事还是惊诧于身后人。他感觉到一双手,冰凉透骨如母后弥留之际一般。他以为过了五年,她应该也有了几分力气,不再似当年那般娇弱无力,然而当他开始欲将她紧抱住自己的手分开之际,甚至还没用力,赤练长蛇早已断为两截。她顿时瘫倒在地,一如当年她瘫坐在黄金屋前的那场血雨腥风里。
宫门一瞬间被打开。只是因为太过突然,所有人不由得为之一怔,甚至内心悸动了一下。
门外显然已经黯淡了许多,如乌云压城般的墨色,一只一只如蝼蚁般的黑衣,将玉央宫围了一层又一层。一件一件干净又齐整的黑衣如群蚁排衙般挨靠在一起,俨然已是一面密不透风的墙。然而赵齐已经分不清他们与夜的颜色了,不知道是他们吞噬了黑夜,还是已经被黑夜湮没。
他面不改色,一如多年前他初次踏入之时,眼中无丝毫惊慌和犹疑,仿若与朝堂之上的帝王不是同一个人。
厚重又坚实的脚步声一声又一声传到在场每一位出生入死多少年的江湖人耳中,这声音里没有丝毫错乱恐惧的痕迹,仿佛是他一个人包围了他们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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