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一阵炸雷,由远到近传过来,似乎要震醒沉睡的大地和沉睡的乡村,豆大的雨点滴滴答答的敲打着房顶瓦片,雨声紧接着连成一片,就像用盆倾倒般,从上空直倒而下,雨水扯天扯地,如帷幕般从天连到地,天空传来哗哗声,耀眼的闪电过后,又是雷声阵阵,相互连接,前后跟随。
星子他们如做恶梦般,被惊醒了纷纷爬起来,这个泥瓦房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老房子,历经岁月洗礼,泥墙开缝,瓦片开裂,农韩耕一年到头忙得跟陀螺一样,晴天没有检查修缮,只好在雨天夜里让一家人起来接雨。
只有那些横梁栋梁默默忠于职守,长年累月守护这个贫穷的家,不至于让房屋倾塌,看起来还有个房子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这些横梁在断裂前可有什么预告。
现在,冷风灌进屋里,雨水落进屋里,他们都要起来找锅碗瓢盆接雨,晚了就变成沼泽地。
农韩耕伸手拉动电灯开关,屋里依旧漆黑一片,估计又停电了,又伸手摸到蜡烛,划动火柴点了起来,昏暗的烛光下,房间有几处已被雨水滴湿,形成小溪流流动,关键的是一处滴在麻布蚊帐上,一处滴在存储的稻谷谷仓上,农韩耕拿来两个盆,一个盆放在谷仓接雨,把蚊帐被子移开,直接把盆放在床上,房间唯一的柜子上放着一个锅,也是拿来接雨,至于房间里还有几处漏雨,就放着几只大碗,墙脚的尿痛也拿来用上了。
处理后房间,又去看大厅,厅堂没处理完的稻草湿了一大片,农韩耕直接拿雨衣盖上,为数不多的几只板凳也被滴湿了。看厨房漏雨最大,雨水直直掉落大锅里,这回就直接用来接雨了,省事!
屋外下大雨,屋里下小雨,破屋偏逢连夜雨。
屋外电闪雷鸣,屋里奏响锅碗瓢盆交响曲,星子一手拿桶,一手拿瓢,把接满雨水的锅碗瓢盆倒进桶里,再提到天井里倒掉。其他弟弟妹妹就在一旁提示着,哪个碗满了,哪个盆满了。
弟弟排行老四,叫海子,妹妹梅子排行老二,另一个妹妹樱子排行老三。
房顶瓦勾早已形成无数条溪流,飞落天井,天井出水口吞吐不及,水位慢慢上涨。老妈,郑氏嘟嘟囔囔抱怨农韩耕,晴天不整理房屋,补漏补缺,雨天一家跟着遭殃。
农韩耕看看天,看看雨,脸上充满焦急的神色,没有理会郑氏,自顾自穿上水鞋,披上薄膜雨衣,戴上斗笠,手里拿着一把铁铲,打开大门,消失在茫茫大雨中。
星子知道,老爸要去给田做缺口放水,不然水位过高,田里的秧苗尚未长出新根,水一漂全浮起来,一年的辛苦又要打水漂。
“哗啦啦”,“轰隆隆”,雷声一阵接一阵,闪电一条接一条,阴沉沉的天好像被人捅破了,雨下得更大了。弟弟妹妹害怕得朝哥哥这边靠过来。
终于,雷停雨小,只有闪电还在天空巡游着,给这个沉睡得大地带来光亮。农韩耕出现在家里,穿戴的雨衣斗笠都失去应有的作用,朦胧烛光下,疲惫的脸上挂着水珠,全身湿透,衣服上雨水滴落着。他边放铁铲边说,平时没有一滴水的小沟里也发洪水了,一大片稻田全被洪水淹没。
四面八方的洪水汇聚到沟里,涌向稻田,连成一片水的世界,要在白天,就有一群鸭子畅游着,浑黄的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退去,庄稼人忧心忡忡的是这一片田又没有收成了。
天井的水也下降许多,房顶的水还继续滴落,敲打着锅碗瓢盆,众人面面相觑,这个不眠之夜能熬到天亮吗?
星子到镇里读初中,离家更远了,他瘦弱的身体长得身强力壮,周末回家再也不惧怕挑水了,而且,村里装上自来水后,挑水已成为记忆的一部分。
只见他挑着稻谷轻松跳过田埂,如走平地一般,背着一袋100多斤的玉米走到二楼,越走越来劲。他也有失手的时候,有一次挑着稻谷成功跳过宽阔的水沟,却把脚崴了一下,疼得他只想掉泪,可还能不停歇的踮着脚挑到目的地,放下担子,好好看崴伤的脚,发现居然没有肿,年轻就是好,摸爬滚打都不碍事。
上了初中,星子又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认识更多的人,吸收更多的知识,青春年少,多姿多彩,真好。
作为一个农家少年,他看着周围一切新奇的事物,他的眼光依然没有冲破这个城镇,但已足够了,年轻,意味着一切的美好,不是吗?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一个更大的影响更远的灾难正在悄悄降临,让他的青春暗淡,思想陷入迷茫,连同他的弟弟妹妹在看不清方向的路上艰难行走,连同他的家破败倒塌,差点归无定所。
他们面对的灾难和困惑甚至倒退,整整影响两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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