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先讲一段往事。
去神学院报到的第一天,我是在长沙和夏艾蓉一起去的。我们俩个姓夏的,拖着相同的皮箱,长着一样滑稽的脸,坐上了从长沙到武汉的火车,几个小时就到了——第一次来武汉,下火车时我们两个奇葩都很纳闷:怎么是武昌?根本见不到武汉两个字,我们开始用长沙话讨论起来……在那个比长沙站小得多的武昌站,我们俩个像从未见过世面的傻姑娘,一边聊一边等着学院来人接我们。
神学院来接应我们的同学,是个男生,听说是我们益阳南县的,我不认识,但夏艾蓉认识。她之先一直在湖南省两会混,我们湖南有多少神学生,都在哪儿哪儿读,她如数家珍地很清楚。没等多久,那个弟兄来了,手里拿着个纸条在叫——是夏季,夏艾蓉吗?他问,说的是比土话还土的普通话,我都想笑了。他要帮我拿皮箱,我指着夏艾蓉说,帮她。他跑过去拿她的皮箱,夏艾蓉却指着我说,帮她……
那个弟兄叫崔长庚,他哈地一声笑了,两手一摊说,好,都不需要帮,我带路!走!
就这样,我开始了我们的神学生活……那是一九九七年,香港回归那年,我清楚地记得,学校有大型的文艺汇演。我们是在下半年插过去的插班生,当时进了九六级的班,班主任见一下子来了好几个湖南的女生,对我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
谁叫你们进来的?
事情过去了二十一年,这些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上述的这几个人的命运分别如下:
夏艾蓉此刻在美国,连家带口在那边深造。
崔长庚在六年前病逝,他留下了一个儿子,他的妻子就是我的同学,也就是我今天要提及的那个人,叶兰英。
班主任还在神学院,还在工作。
我在汕头,一直在夹缝里生存,如今,夹缝都没有了,不知何去何从。
早上,突然收到叶兰英的信息,我很奇怪。
你会给我什么我不知道她要给我寄什么东西,但却因着她要给我寄东西这件事,我想到了很多。
很是感叹世上的人各有命运。当初我的老乡崔长庚很幸运地娶到她时,我们真的都替他高兴——他是个举目无亲的孤儿,毕业后娶了我的同学,就留在武汉——是汉口那边的荣光堂,我和湖南藉的同学们一起去看过他俩。我还记得,他们住在一间小小的只能放张床的房间。后来他怎么病了,又怎么走了,我都不清楚。还是在刚进同学群的时候,我才傻乎乎地得知的。我问叶兰英——我的老乡好不好……
马上有几个知情的同学发私信给我,说长庚已安息主怀……当时我哭了,我不知道世事如此无常……后来叶兰英也和我私聊了很久,她也痛哭了一场,她说,没想到你老乡会丢下我,真没想到……
这个世上,意想不到的事比能预料中的事多多了——
我没想到幽默风趣的长庚弟兄会走那么早,我也没想到艾蓉能一声不吭地混去美国,我更想不到,我进神学院听见老师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谁叫你们进来的?
今天,我也想不到,她要给我寄东西,更想不到,她会寄什么。很可能,是一本对我有帮助的书,又有可能,是一罐很辣的湖北风味的干柚皮。
无论是什么,我能想到的是:神叫我们知道这世间有爱,有恨,有悲欢,有离合;有许多可想而知,又有许多,意想不到。
你会给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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