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老了，我也长大了

夏目贵志

      奶奶病了（膝关节半月板磨损）。一切来得是那么的突然，又在意料之中。老年多病，已成常态。而这时候的我才恍然大悟，她老了，我也长大了。嗟叹“醉梦恍然，往事不回如过雨。”

        入秋，天凉三分，人气盎然不减。医院好像永远都匆匆忙忙，每天都有正常人转化为患者的人，奔波在治疗的路上，社会不就是这样吗？时间显得如此的低廉又多么的昂贵。

        我，也是一位患者，只不过这种病（抑郁症）不为人所理解，只是得到不计后果的白眼、猜测、谩骂、诋毁。但这些，都无所谓了，我只想在我撑不住前，完成我应尽的事。

轮椅

        我一边用力推着奶奶打算离开医院（奶奶比我重30斤），一边时刻注意路面的情况，躲避行人车辆。有的崎岖，如果不把握好就会使奶奶坐得不适，遇到障碍物不及时躲避，就会陷入尴尬局面。

        一只流浪小橘在门口蹲坐着，孤零零的，看看来往的人类，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待一个能给他带来温暖的“夏目贵志”。我喜欢猫，所以不出奶奶所料地停下来，不顾他人侧目，学起猫叫唤了唤他几下。他处变不惊，淡定地喵一声。

        好吧，他鼻孔朝天，有点不识趣，好像在不屑地答复我：小子，你有吃的吗？没的话，别想浪费本大爷的表情。

        奶奶也在看小橘。距离说远不远，只是肉眼看不出他毛发质量好坏，而我也很想上前去摸一摸，猜他在这混得怎么样。我抓紧了轮椅手柄，焦急地回头等待着父母快点来到跟前，好替我暂时接下照顾奶奶的重担。可是不知哪里来几个小屁孩倏地凑近狠狠跺脚，吓得这只笨猫一溜烟跑了。唉，可恶！

        我辗转家乡、广州各大医院，世面倒没见多少，垃圾却是捡了满箩筐。误诊，妄定病论，做无用功。本以为这种现象，只可以，只允许出现在身为十几线小城市的家乡（普宁），万万没想到，广州也这么坑，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大医院（陆总：现南方战区医院）原来是个花架子，什么教授、院长头衔，屁用没有，虚的，我不敢管中窥豹，但至少我遇到的是。

        小时候，读鲁迅的文章，总是费解先生为什么对中医抱有偌大的偏见，这是他惯常对中国旧社会的批判吗？现在倒是能理解，先生父亲的杀人凶手，便是中医，所以他才对中医恨之入骨，当然，不排除他学的是西医的可能。

        虽然带奶奶看的绝大多数是西医，但也有共通性。因为我们遇到的都是中西医里面的庸医。该怎么证明这群人中有滥竽充数的东郭先生。用一条条人命积累经验吗？庸医学艺不精害人！耽误治疗时间，等同于谋财害命！

        我无奈地叹息：“算了，我们走吧。”

        “你总是这么急，也应该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嗯，好吧。”我揉捏着快抽筋的手掌，想起暖色的童年，我的童年因奶奶而温暖。

        对呀，我总是这样，像一头不知疲惫的拉石磨的倔驴。

      小时候，父母忙，我则是由奶奶带大的。我不是生活在高知家庭，那时候，又哪有什么规划，只是按部就班地像个机器人一样学习玩乐，等到长大后，可以谋到一份好工作，一个铁饭碗，赚钱养家，繁衍后代，这便是我生来的使命，在某些我认为无知者看来。

        “当你为错过太阳而哭泣时，你也要再错过群星了。”幸好，我的天眼开得早，自我意识觉醒得比普通人更彻底，更具反抗精神。

        若这么说，奶奶也属于无知者一员。不过，奶奶的情感温和型养育方式对我人格的养成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她与人向来为善，乐呵呵得像弥勒佛。

        凉风吹，一叶落知秋，萧瑟不然，反倒胜春朝，抚慰我焦躁不安的心。

        夏日炎炎，蝉蛙和乐，还有悄悄风动声。对，那是奶奶的蒲扇轻轻摇，消解烦暑，添点清爽，瞧天伦之乐洋溢。

        来到楼梯口，慢慢扶起奶奶，走进黄昏，佝偻的背，白发苍苍，不再显得我以为的那么年轻，她老了。

      此时轻轻的轮椅，多么像婴儿车，只不过变成了奶奶推着，我坐着。我意识到，我长大了。

        “他走了，没事。”奶奶平和得似乎只是随口一说。

        “嗯，没事……”我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