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闻道

作为70后，童年时，英雄们并未远去，看的电影是《南征北战》《小兵张嘎》，爱穿军绿色，有个五角星和红领章，放现在奥特曼或一套芭比娃我也不换，学得是《纪念白求恩》《王二小》《刘胡兰》，全部是红色系列，崇尚的是英雄事业。小人物，从没入我的法眼。

偶尔涉及的课外读物，应该是《杨家将》《呼家将》《薛刚反唐》《隋唐演义》《西游记》《水浒传》等，只记情节与人物，用现在话来说，更注意人物的武力指数，还是以力取胜的崇拜观，觉得将要高于相，马上比马下的牛叉，什么修齐治平压根没注意过，或者说进入21世纪才注意到；文字上的优劣更是无从谈起，《红楼梦》只闻其名，到高中时还只是看个大概。所以说，崇尚英雄或者有大成就的人，这一情结就一直盘踞在我心内，小人物，引车贩浆的市井人物，从来没被注意过，知道牛二那是伸脖子让杨志砍得，杨志、林冲那是时运不济的英雄，武松的拳头是最硬的。对于我们建国的将帅们，那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膨胀到觉得可以给他们写传记。

稍后，随着大环境的条件改变，一下知道了要注意的还有孔子、孟子、王阳明、曾国藩等，还有老子、庄子、释迦牟尼等这些开宗立派的大咖们，但还是没有小人物的尘埃落地之处。

直到最近，看了《三个广告牌》《天才瑞普利》《醉乡民谣》等电影，我忽然开窍了，写作的纬度不只有《巨人传》，不只有天使才值得勾画，人不能高悬于马斯洛的高级需求之上，再看看奈保尔的《自由国度》中的《比雷埃夫斯的流浪汉》，看看其中“他说话就是这样，满嘴年份、地名和数字，不时冒出一句不知道在哪辈子总结出的简单的人生感悟。不过这些感悟机械而缺乏说服力，就连那吹嘘也不能给人留下什么印象。”我在擦汗中明白了，我们多数人不都是这流浪汉般的吹嘘吗？我们如果能写出这样的笔法，岂不强于写帝王将相的人人熟知的雄才伟略多少倍?

不要写神谈圣，我们没人见过神和他生活的天堂，但我们都见过魔鬼和地狱，魔鬼时常游荡在我们心头，把它化为岂止十八层地狱，特别是夜深人寐时，特别是绝境困难时，能从中挣扎出来就已经是神是圣了。也可以说，地狱与魔鬼其实是天堂与神的另一种存在，魔佛本一体。又或者说，写小人物在魔鬼威逼利诱下，写小人物在梦魇状态下的挣扎或者沉沦，其实都是写实，写大人物的经历，算作朝圣与理想主义吧！不堪点说，意淫居多。毕竟，世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小人物才是芸芸众生，才是世相。

欲不朽，写众生，写众生中的卑微者或挣扎者，如唐吉珂德、唐璜、于连、卡西莫多、高老头、娜娜、羊脂球、布卢姆、阿Q、翠翠等，不以成败论人物。

欲图有利于自我提高，写身边的喜怒哀乐、草木虫鱼、油盐酱醋、飞短流长、悲欢离合，而不是鸡汤文的堆砌与转手。

曾读过佛经几卷，深感于其中:机缘巧合，无说无得，八个字。机缘巧合是世法有为法，无说无得是出世法无为法。说色，说空，说假，说实，说中，说有，说无，都只是应舍之法。若无久居家中的机缘，若无听闻觉知，道，何所从来，又何所从舍。

朝闻道，夕死，可矣。

信与解，相去何几?解与行，行与证，又相去何几?

咱试解后起行，走几段。

其一，感于作文码字不易，所以写到:烂于胸中悲，死于句下更悲。该借力时要借力，切莫死在高大上的句子下。鸟无论大小，其之求偶，一鸟一调，绝不含糊，低亢婉转，关关喁喁，聚全身力，才能诱得、抱得雌鸟归。为文之道不易，类于此，不管大鸟小鸟，欲求有偶相应，都需狮子搏兔般用力，应平等观之，而不应眼中只有鹏与鯤，还要有蜩与鸠。要写就写遍三界，写全黑白六时，写出六道俱全。

其二，读友人推荐的《活着活着就老了》，与友人交谈，感觉冯唐的文风跳脱有力，有趣有料，敢说，多本能语，尤其是饮食男女，每篇几乎必提及，毫不遮掩，大有王小波之势，想想也不为怪，记得金圣叹在评《西厢记》时，批驳一些认为《西厢记》是淫书的说，“文者见其文，淫者见其淫”，特别在《酬简》一篇之先，从“《国风》好色而不淫”起，迤逦洋洒，辨析《西厢记》此段非为淫文，实在有“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矣”之势，文字好，理痛彻；为《金瓶梅》作序的也有与此相通的看法，所谓见淫者为畜生为饿鬼，见众生苦痛者为天人为菩萨。若为文必须写男女之事，写了，写好了，必不朽，劳伦斯的《虹》与《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李安的《色戒》都是很好的例证，不必假道学。夸女人，莫若《美丽人生》中的贫嘴犹太佬在追老婆时的表白，说我想和你做爱，这应该是王小波、冯唐等敢写的，一般道学点，还是说，你好美，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你，就是不敢说，我想上你！

看完冯唐的《活着活着就老了》，戏拟了对联。

横批:怎说都成

上联:凿墙破窗挖地道黄鸟有门偏不走

下联:抽男骂女非古人硕人无风正好逑

也算是对他敢言的文风的概括吧！

其三，仿一下冯唐的皮毛吧！

三角梅又开了，过程是一样的，都是刚开始焉不拉及的装叶（孙）子，慢慢的才长出雌雄蕊（若是冯唐，应该直呼器官名称，笑）来，像是怕提前暴露被阉了一样，颤颤巍巍的。颜色最终也没上，白色的，不如初见时的浅粉色，我安慰老婆说，没看上桃花，咱总也看上梨花了吧！

行，才有可能证，写写、读读小人物的饮食起居，逐利市井，贪嗔愚痴，爱别离，怨憎会，挣扎佛魔，才是最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