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走出家门的那一刻,当时的梅,一个刚刚摆脱压抑与专制的家的自由人,即将走入深似海的社会广阔天地的女孩,就像长久囚困于鸟笼的鸟雀重新获得自由,现在,终于可以展翅高飞了,心中的那种喜悦与自豪,难以言表。
唯一没有考虑过的是将要遇到的困难,也许是心中注满了浪漫爱恋,不久以后就可以见到心上人了;也许是涉世甚浅茫然不知的缘故,因此就会坦然平和自然而然地去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
从家里出来,梅就坐火车一路来到南宁,本来是到南宁止步,就在那里找个工作先做着,但是,心中的那个想法,不由自主地而且愈来愈强烈地告诉自己,去广州,去与那个六年来日夜思念着的人相聚,于是刚下火车,又买好南下广州的火车,想到不久就要见到痴恋已久的他,心中一阵激动,差点没留下眼泪,而在眼眶里,充满着对他的刻骨铭心的痴迷。就这样,在这样一种信念的指引下,带着对南方男孩绝对心往神迷的情怀,义无反顾地踏上南下的列车。
第二天上午到达广州,面对茫茫人海,人头攒动的都市繁华与喧嚣,下车后的梅,有点迷惘,更有点怯意,因为,在这个茫茫大城市中,及没有一个亲戚也没有一个朋友,不知去哪里落脚。本来是和一个老乡联系好了的,让她来接车的,但是,由于,那位老乡上班实在请不了假,所以没有能来。
不巧的是,梅刚一出站,就遇到一个“好心”的女孩子,迎面看去,这个女孩长得还算标致,但由于在城里呆得太久的缘故,脸上露出一种俗不可耐的世俗气,再加上一脸的脂粉味,满嘴口红,衣着也十分的鲜艳,有着风尘女子的妖冶。见到一脸茫然感的梅,也许早就从她脸上看出了她是刚从乡下来的,于是,笑容满面地走过来问:“你是找工作的吗?我带你去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明天我陪你去找工作!”虽然父母的教导仍在心中,但是,对于,此刻站在广场中茫然无措的梅来说,这不愧是雪中送炭,喜从中来,也就不想那么多了,尽管也担心是坏人,但是,再加上,那人毕竟是一个弱女子,怀疑心渐渐打消了,于是说:“好的,谢谢,你是做什么的啊?”就跟着她上了公交车,一路上两人聊得还挺投机,但在梅的心中,始终存有一种戒备心,毕竟是一个陌生人。不久来到了一个招待所,果然那个女孩帮自己找了一个招待所,自己问好价,挑了最便宜的一间暂时住了下来。直到这时,那个“好心”女孩才离开!
第二天,果然女孩子真的过来了,说好了要带梅一起去找工作的,看似很讲究信用的。而正在此时,梅的那位老乡也打电话来道歉:“梅,你住哪里啊?昨天真的不好意思,本来说好去接你的!”梅在这边也笑着说:“没有关系,现在我已经安顿下来了,再说,也是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有时间过来玩啊。”“恩,找到住的地方就好的,有时间我就过去找你。”然后,和那个花枝招展的女孩聊了几句,不知是说了什么,然后,女孩就走了。
后来,才知道那女孩,真的是那种都市夜色霓虹灯下的风尘女子,她起初的目的是想拉梅入伙,可惜,在招待所的那一夜,躺在床上的梅,想到出来时,父母的种种嘱咐与交代,再想想白天眼前的这个女孩,脂粉气浓厚,花里胡巧,心中总是觉得不安,再说自己初来乍到,不得不多留个心眼,所以,还是拒绝了她的所谓好意。直到现在,想到刚来广州的那一天的际遇,还有几分胆战心惊的。
后来,在找到工作暂时安定后,于是打电话给那个男孩,可是,听到的是却是一声晴天霹雳,如果不打那个电话,也许,这一生中虽然会有一个遗憾,但是至少还有一份美好的记忆与想念,但是,就在那时,听到那个消息的那一刻,自己的心顿时降到冰点,痛得刀绞般剧烈,觉得整个世界都把自己遗弃了似的,自己由一个最幸福的人瞬间成了一个最痛苦的人,觉得生活都没有一点意义,甚至万念俱灰,又怎么又心思正常上班呢?再加上自己又没有经验,个性比较内秀,也不善言谈与交流,所以,干了不到一个星期,就离开了那个饭店,又加入了找工作的人群中。
可是,自己是一个没有学历,也没有任何技能的乡下人,只是想凭着自己的勤劳能干,吃苦耐劳,还有乡下人的本色淳朴,想在城里谋得一份活儿以求立足。随着在城里呆的时日渐长,身上带的钱也愈来愈捉襟见肘、朝不保夕了,怎么办?心中的那份焦虑,扰乱了平和的心境,在加上失恋的悲痛,沉迷的心还没有完全清醒,也还很难走出那份伤痛的阴影,于是,在所剩不多的钱用完之前尽快找到工作,是当务之急,果然,苦心人,天不负。但是,心中那个情结还是一时结不开,毕竟是初恋,是如此纯净的心魂之爱。
就是在自己孤注一掷南下的三个月前,男孩已经和家里找的一个女孩结婚了。男孩对梅说:你还小,而且我们相差那么多,不太现实,而我已经二十七了,家里催着结婚,我又是家里的独生子,承担着家里的重担。当梅告诉男孩说,我已经到广州了的时候,男孩还是希望见她一面,但是,此时的梅,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她对男孩说:还是不见算了,虽然我心里不甘心,但是,事实上,就我们算见了,又能怎样呢?所以,为了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算了。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流露出一种哭腔,强忍住的泪水还是湿透了枕头,心有不甘啊,自己深深爱了六年的男孩,用整个心灵来付出,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可是,谁又能回答她呢?也许这就是命吧!
欲哭,泪已流干,心还在绞痛,身在陌生的欲望都市,就是为了追寻六年来思念与期盼的人,可是。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今的自己,这种痛苦和孤独又能向谁诉说呢?又有谁能理解与抚慰呢?就是想恸哭,也在不能依靠在妈妈的肩膀与怀抱,深处繁华喧闹又极其孤独寂寥的都市之夜,谁会在乎像自己这样一个异乡人?她的存在与否,对城市毫无影响,城市只关心繁华与欲望,人们只在乎金钱与利益,没有人会去在乎一个人心魂的哭泣与挣扎,更何况,在城里人眼中,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外乡人的苦楚与孤寂呢?
而此时,远在乡下静谧深夜里,对于女儿梅的去处,母亲仍还蒙在鼓里,她只能在万籁俱寂的黑夜中,睁开眼睛眺望窗外远方的南宁,在心中默默为她祈祷,以求女儿平安快乐,那是女儿出家门前说过的,她要去的地方。可是她怎么也不知道,以后也没有机会值得了,女儿竟然瞒着最亲密最疼爱自己的妈妈,只身来到一个全然陌生与冷酷的欲望之都,只为追求那份人生中的纯真的爱恋,但却因此遭受人生第一次心灵致命的打击与重创,险些放弃了灵性质朴的生命,这是一个母亲临终前也不知道的!(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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