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疾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女人。
她从一辆我叫不出名字的车上走下来，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显得她的脚踝似白玉。
我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抬头看着她。她走起路来风情万种，就像白蛇传里面的蛇妖。
我听见有人叫她梨曼。
开车的那个男人接过梨曼手里的行李箱，把它提上楼。
邻居说，梨曼是被人包养了的，不然怎么会那么有钱，还整天无所事事。
我不相信他们的话。我喜欢梨曼，她和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
她是我那段青春里见过的最有味道的女人。
我有时候听见楼上发出声响，我就上楼看看。梨曼家的房门半遮半掩，她穿着一件绣着竹叶的旗袍站在客厅中央跳舞，脚下还是那双红色的高跟鞋。
我看呆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我确信她看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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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过来，将门大打开，她软绵绵地半倚在门框边。
梨曼慵懒地抬起眼，她说，小姑娘，你作业做完了吗？
我点点头。
梨曼不由分说地拉着我的手进门。她说，我刚泡了一杯茶。我跟着她的脚步走到客厅的沙发旁，刚好能够看到对面的床，她的房间门没有关上。
我说，梨曼姐，你是画家？
她端着一杯茶递给我，坐在我的身边，我闻见了她身上的香味，和我涂抹的花露水不一样的味道。
她笑着说，我的梦想是当画家。
我说，你的旗袍真的好美。
梨曼用她那涂着蔻丹的手撩了一下她的头发，她说，我知道。
过了几个月，那个男人又来了。
当时我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下楼扔垃圾。
他西装革履，夹着一个公文包，头发被梳地一丝不苟，剑眉星目。
比我们班的周望还要好看。
我喜欢周望。
他成绩不好，但骑着自行车在大街上驰骋的样子很好看，就像踏着七彩祥云而来的盖世英雄。
他不喜欢我，没有看过我一眼。
我这么普通的女孩子不可能会招人喜爱。我每天都穿校服，在别的女孩子胸脯鼓起来的时候，我还像个男孩子一样一马平川。
如果，我像梨曼那样美就好了，那样妖娆，就像盛开的玫瑰，夺人心魂，而我顶多是梨曼种在阳台角落里的小雏菊。
那个男人敲了好多次的门都没有响应。
他下楼时碰到我，满头大汗，不像来时一样脚步稳重。
他说，小姑娘，你看到住在你楼上的那个女人没有？
我说，梨曼姐啊，她大概去写生了。
那个男人吁了一口气，眼睛亮起来，他说，谢谢你，谢谢。
我不知道他为何对我如此感恩。
大抵是他以为梨曼姐走了。我的话让他知道了梨曼并没离开。
那个男人和他的车扬长而去。
我上楼，敲了一下梨曼家的门。
我说，是我，林思思。
门缓缓地被打开，梨曼穿着一件红色的长裙。
我说，你怎么不给他开门啊，他是你男朋友吗？
梨曼没有说话，去房间衣柜里拿了一件旗袍，背对着我换上。
她转过身来，看着我说，他是我的男朋友，只不过是以前的，他已经结婚了。
梨曼说，那个男人叫苏间。我想，名字和人一样清雅。
苏间执意要和梨曼结婚。梨曼的梦想是成为画家，最早二十八岁结婚。
苏间等了梨曼四年，终于在梨曼二十六岁的时候，他和一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女人结婚了。
苏间结婚了，梨曼也放下了画笔，没有爱情的她的画作里根本没有灵魂。
苏间虽然结婚了，还是放不下梨曼。
梨曼那么美，世间有多少男子能放下这样的女人呢。
他背着自己的妻子偷偷来找梨曼。
梨曼不肯见他。
我问，苏间什么时候结的婚？
梨曼打开电视机，听着戏曲咿咿呀呀唱个不停。
我望着空荡荡的客厅，墙上没有挂着画。
她说，上次他送我到这里，他已经结婚了，可我不知道。他跟我说，回老家看望病重的父母，我信了。谁知转眼他便奉子成婚，这马上都能抱上孩子了。
要不是梨曼出去逛街，不会看见有女人靠在苏间的身上，喊他老公。
虽然苏间的眼神里对她没有爱情，但在他的心中，结婚要比爱情重要。如果他心尖尖上的人让他痴等，他宁愿和一个不爱的女人结婚，只求过安稳生活。
梨曼说着自己的故事，一直在笑，耳边的戏曲声不绝于耳，她笑着笑着眼泪噼里啪啦地往地板上掉。
梨曼再清冷，也终究是一位容易受伤的姑娘，她的心渴望有人珍藏，可是苏间不懂。
如果苏间不是一遍遍问梨曼什么时候结婚，而是赚钱买好戒指跪在梨曼的面前说，余生请多指教，那我想梨曼肯定会答应。
她求的不过是爱。
有一天，我跟梨曼说，我喜欢上了我们班的男孩，可他从不看我一眼。
梨曼从头到尾看我，让我旋转三百六十度，继续盯着我看。
她捂着嘴，眼睛清波流转。她说，林思思，你太像男孩子了，你这种姑娘只会被男孩当作哥们。
我苦恼不已，深深叹口气，那该怎么办啊？
梨曼拉着我进她的房间。这是我第一次进来，我看着她的衣柜里各种款式的裙子应有尽有，最多的是旗袍。
梨曼从最里的衣柜里拿出一条连衣裙递给我。她说，这是我十七岁的时候穿的，现在送给你，我的青春由你来延续吧。
我穿着那件纯白的连衣裙站在镜子前，有点忸怩，不好意思往镜子中看。
梨曼说，林思思，你其实比我美。你不知道你浑身都有少女的气息，就像春天里刚抽出的新芽。
我过生日那天，我穿着裙子约了周望。
他骑着自行车奔向我。
有人挡着他的路，他骂了一句脏话。
我愣在了原地。那一刻，我不再喜欢周望了。
我提着裙子穿越过葱茏的桉树，心里开过一朵朵的雏菊。
年少的喜欢那么的微不足道，当时的悸动随时会被风吹走。
回到家，发现梨曼搬走了。
我想起，去年的这一天，她来到我家楼上，教会我爱情，教会我怎样做一个女人。
我会永远记得梨曼，希望善良的她能够幸福。要幸福，她首先一定要忘记苏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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