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 拔牙

多年未有找过牙医，因今年长了智齿，遂去拔牙。

迈入30后，随着年岁上涨，对医生的关照也越关注。比如拔牙前一日需睡好，拔牙当日需吃饱，还有检查身体有没有高血压、高血糖等。这些在年轻时不会特意上心的事，目前却无比重视。

除了关注点的改变，心向也变了。学生时代拔牙，往往更注重外形，担心的是拔牙让自己脸肿，亦或影响吃饭。而现在更关心拔牙对其他牙齿的影响，以及对身体会否有伤害？

在身心的双重准备下，终于怀着有点不安的心情去拔牙。

等候、开口、检查、麻药、开始拔牙。

牙齿注入麻药的那刻起，我能感到全身的神经开始绷紧。麻药起作用后，各种工具开始穿入口腔，此时全身的关注点都在牙齿部位，只感到牙齿被搅得生猛，牙床紧张。周围的牙齿全部裹紧身体，抓住这颗智齿不肯放。

然而却没感到一点疼，这种感觉就好比一个全身在流血的人，身体却没一丝疼痛，无比古怪，又让人心里空荡荡的，手足无措，只能干巴巴地躺着。

时间在此间已没有了概念，只觉得口内时紧时松，牙齿就是不出口。不知过了多久，牙床处突然一松，一颗牙已出口。

此时，口中其他牙齿的争夺也消失了，身体逐渐松懈下来。口中咬了一口棉团，有了充满感，但仍没有疼痛感。

我看了眼旁边的小盆，这颗牙齿静静地躺着，犹带血丝，上部是完好的一颗纯白整牙，是我们熟悉的牙齿的模样，而下部则是尖头锥形的怪异形状。它已没有任何作用。

一念起，想将它收藏，遂又放弃。想起它曾困扰我的几个月，难道收藏一颗牙齿，是为了纪念一段疼痛？

看了一眼时间，不过10分钟。

母亲在外等着，因为她不愿看家人拔牙的场面。她很惊讶拔智齿竟那么快，她说当年她拔智齿时，牙齿拔了一半没拔干净，只好换地方拔，但要隔夜，结果牙齿出血出了一整夜。

母亲在旁夸赞高科技的先进，我的心里却只感到一阵阵疼，我从未听过家人在我面前提起过他们的苦与痛。

半个小时后，我将棉球吐净，伤口不疼，但口中的血腥仍有残味，也只有在这时，我才能感到今天是真的拔了一颗牙齿。

每个人每天都要经历很多事，小的时候，我曾以为自己经历的事都是为了自己发生的，但现在不是。每件事背后都能牵扯出无数根线，这些线的另一端，直指生活的另一面，也关乎能影响我们的喜悦、恐惧、狂喜、担忧等情绪。

生活的另一面，恰恰是发生在“他人”身上的事。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无视，继续过着自以为是的生活；但同样，也可以选择抽出其中的几根线，审视“他人”对我们的影响力有多少，审视生活的重心有无偏移。

我缓缓地将其中的一根线抽出，放到眼前。我看到，另一面是自己未尽力的无能：我未能参与到家庭建设中，未能关注到父母一路走来的甜酸苦辣，因此我也不能感受到更亲密的家庭关系。即使我想弥补，也已错过太多。

我拔了一颗牙，但我心里也种上了一颗种子，并暗暗给予它能量：参与到家人的日常生活中，体验家人的生活，付出自己的时间，并用真心好好对待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