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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居视角

独居视角

作者: 贝龙 | 来源:发表于2024-07-06 22:28 被阅读0次

    今年至今,恰恰是独居了2年。

    在刚开始一个人住的时候,无限大的恐惧和期待都在那个一居室的空间里弥散。

    包含了之前数年的幻想,也包含了对未来的种种期盼。

    我常在网上找人聊天,在深圳,有一大大半的人,都是这样独居的打工人。

    他们焦虑又从容,平静而习以为常。

    那是我当时难以想象的状态。

    我无时无刻不处于一种丧失了“他视”的恐慌中。

    直到今年年初,这种恐慌逐渐也变成了一种麻木,就好像刚被切断的手,逐渐长出新的表皮包裹起来,竟真的遗忘了失去手臂的痛苦。

    变成了当时难以想象的人。

    天然的恐慌消失了,人为的痛苦依然在我脑海里盘旋。

    与人建立稳定的、亲密的关系,是非常的重要的。前两天和很久之前的网友聊天,她说人就像那个量子力学,它是完全随机的,不确定的,直到被注视,被观测的时候,他才以固定的形状出现在那。这句话狠狠地击中了我。正是这样,尤其在人类彼此注视越发稀少的现在,这种“他者”的力量,越发明显的从我身上剥离,我越发能感觉到一种自我的弥散与消亡。

    马克思说,人是所有社会关系的总和;中国的传统儒学亦用身份与关系限定了每个人在世界上的位置。我想在当下的社会活动中,这种身份和关系的框定是越发地精准和僵硬的,每个人都必须尽量地专业化,在一个确定的位置上,以最佳的形式创造自己的价值,以实现一个整体价值的最大化。

    这是功利主义的核心。

    然而其问题在于,在这些关系里,“人”已不再占据主要地位,他连同其他的一切物一般,作为一种平等的资源或者工具,共同镶嵌进了社会活动中。人和人本质上并不存在“人和人的关系”,更多的是“人和物的关系”。比如我点一份外卖,我并不会把外卖小哥当成一个“人”,他是一个传递我外卖的“工具”,本质上说,如果技术允许的话,换成无人机配送,不会对我的整个事件造成任何的区别。以此类推的,人作为人的所有属性,都在社会活动中被猛烈地稀释了。这就是人的“异化”。

    我们没有太多闲聊的心思,没有太多共情的空间,没有太多感同身受的处境,也没有足够问候的时间。一切所有更“人性化”的思维和行为模式,都因为其“无意义”“无价值”与“低效率”被“高效的标准化的答案”狠狠取代。

    它实质上,实现了对人选择权的剥夺。

    你没得选,除非你想输,你想落后,你想被淘汰。

    其后果,就是那浓浓的倦怠感。

    这世界上的一切东西都不存在成本,除了人的选择。人的选择是构成了选择的那一时刻的唯一的成本。而当你放弃了选择,或者基本上被动地做出了选择;事实上,你就脱离了对自我的掌控。

    你没有付出任何成本,你得到的所有收益也都与你无关。

    宿命感和荒谬感让“人”作为主体失去了所有意义。

    所以我常常看那些描绘失常或者困顿的人的视频,他们似乎在人生的某些时刻,被高速运转的社会系统给甩出来了。骑电动车出了车祸,没钱看病,选择回出租屋一边擦血一边等死的小伙子;在俄乌战争前线,怀抱着手雷结束自己生命的士兵;想用一包未开封的烟换取八宝粥给自己精神失常的老伴吃的老大爷;还有穿着寿衣独自坐在古宅门口吃饭的老奶奶。

    他们的选择是这样的充满了情绪化的、个人意志与失败感,强烈的人的同情几乎会一下子涌上来,有时看几个就已泪流不止。

    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我是这样。我一直未能找到“成功”的感觉,好像永远都是被一股不属于我的意志推着做出选择,就是应该这么做的感觉。因而任何的结果,是好是坏也都与我关系不大,只是怕做错,却很少有热血澎湃的宿命感。我也因为对失常的恐惧,不敢真正做出“不成功的”“不理智的”“盲目的”选择。

    毕竟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又有什么是我可以做到的。

    在一些小事上,特别在情感上,当我遵循着我的自由意志,去热烈地做起来,总是失败的,痛苦的,令人难以忍受的。

    而在学业上,在工作上,我随波逐流的,不假思索的选择,它或许称不上成功,但总归不会偏离太远。

    可以说,除了我自找的苦,我从未真正体会过生活的苦;也可以说,在所有我尝试去按照我个人喜好做出选择的地方,要么我在不断的自我怀疑中放弃了,要么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这让我更加怀疑自己,也更加不敢偏离一个正常的有序的生活。

    但我内心始终坚信着,总有一天,我也会因为某些意外,被甩出这台高速运转的社会机器。我一面深深恐惧,一面又隐隐期待。当苦难来临时,我会有什么惊人之举么?

    我会令人动容么?

    我会以某种强烈的我而强烈的存在么?

    又或者那意外永不发生,我就这样稳定的,亦步亦趋的走向每个人都将走到的终极失败。

    生活是一场从一开始就注定的失败,并且对任何人都如此。复利的思想从最源头就是反自然的。

    我们应当在跌宕起伏中,去激发我们猛烈的情感。

    如果我们足够勇敢的话。

    我们就当成为我们每个人的关系的焦点,并且互相注视,并且熠熠生辉。

    我们秉承着我们的价值,我们践行我们的意志,我们因了我们不同的却是真切的发自内心的选择,而纷纷成为最独一无二的个体。

    在这样殷切的对自我和他人的期许中,我总是难以看到身边践行的人,也总是看到懦弱而茫然的自己。

    这剧烈的反差和失落,这无处不在的紧缚的规则的网,他让我们纷纷暗淡无光。

    我们移开投向彼此的目光,我们沉醉在物欲构筑的短暂的快感。我们是一根根承载信息输入和输出的管道。

    我们是构筑生产和消费的基石。

    哪怕是科技再进步,哪怕是寿命再长久,变成模板一般的“我”,生命力已是何等微弱。

     我只能等待,等待着那再无别顾的时刻的来临。

    在此之前,在这最后,我想引用赖内·马利亚·里尔克的这段节选诗:

    命运是怎样地,在诗中一去永不复返,

    它是怎样地,在诗中成为模糊的影象?

    所有发生过的事物,总是先于我们的判断,

    我们无从追赶,难以辨认。

    不要胆怯,如果有死者与你擦肩而过,

    同他们,平静地对视吧。

    无数人的忧伤,使你与众不同。

    我们目睹了,发生过的事物,

    那些时代的豪言壮语,并非为我们所说出。

    有何胜利可言?

    挺住就是一切。

    有何胜利可言?

    挺住就是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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