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春

午后的窄巷子里，雨沿着咖啡店的屋檐淅沥沥的落下，流聚在石板缝隙间，在她的脚下，像细细小小的河。

空气是潮湿、粘腻的，雾蓝的裙摆也是湿的。

她缓慢地动着裹在玛丽珍鞋里的赤裸的足，雨滴沿着小腿滑落在鞋子里。

坐在对面的短发女人手里拿着一支女士香烟，烟雾缭绕，和潮湿的雨交缠在一起，清冷的脸隐在雾里，淡漠的眸藏在额前乌黑的碎发之下。

烟雾从女人的指尖弥漫开来，充斥着她的鼻喉、胸腔，和心脏。烟味是燥动不安的，就像这场蠢蠢欲动的春天的雨。

她悄悄地伸出左脚，皮鞋的跟和女人的鞋尖相抵，用光裸的脚踝蹭着她的裤腿，潮湿的，像她被淋湿了的裙摆一样。

雨还在落着，指尖的火光灭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手中新拿出的香烟，像孩子看着世上最甜的糖果。

能给我试试吗？她说。

女人轻声笑了，看着她白皙稚嫩的脸，看向她身上雾蓝色的格子长裙，黑色的皮鞋。

成年了吗？

十七岁，快了。

她不顾女人的嗤笑，站起来，倾身凑到她跟前，用嘴巴咬住了那支烟，学着女人的样子拙劣地叼着烟。

姐姐，借个火吧。她的眸子是清澈的、热切的，就像这场潮湿粘腻的、怎么也避不开的大雨。

小孩不要学大人抽烟，对身体不好。

女人从她口中抽出了那支烟，褐色的烟嘴上留下了一小圈濡湿的痕迹，她把烟咬在嘴里，咔嚓一声，指尖燃起了明灭的火星。

烟的味道是令人难以忘怀的，正如她许多年后也清晰地记着的，那场雨一样。

她拿着热腾腾的咖啡从店里出来，穿着黑色风衣的女人撑着伞，站在门口等着她。

她穿过雨帘，躲进了雨伞的遮蔽之下，女人站在台阶下，她站在台阶上。

她的吻落在身前人的额间，正如她每日清晨对她做的那样，是清晰浓烈的，是让人酣醉的，像湿漉漉的春天。

她穿着雾蓝色长裙，在每一场春天的雨里亲吻她。

雨是潮湿粘腻的，爱意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