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魂

我是谁

这是什么地方

怎么到了这里

我要到哪里去

眼前的一切如此恍惚

我在这个世界飘荡了那么久

久到我也不认识自己

我困在一座没有出口的城池里

四处乱撞

谁

是在叫我吗

一个声音是那样地渺远

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穿破眼前深不见底的黑暗

有了一点摇曳的星火

我四处寻找

期望能够追得上

那个已经消逝的声音和那一抹微光

失望再一次笼罩了我

又一个声音传来

若隐若现

在我的眼前停留

大约没有得到确认

在迟疑的那一刻

消逝不见了

当又一个声音来临的时候

它一把抓住我四处挥舞的手

缠缚着我裹挟着我

循着一点光往前走去

在那光芒的尽头我看见了

我的奶奶正站在老家的门口

呼唤着我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我就在她的身边呆呆地站着

空洞的眼神望向浩瀚的天空

听她向着远方高喊着我的名字

叫我的名字

却不是让我答应

似乎叫的是另外一个人

原来我的名字不属于我

有时候她是奶奶呼唤妈妈的代名词

有时候它属于我的魂

奶奶在叫我

我浅浅地答应一声

她感觉到了我似乎的清醒

把手盖在我的额头上又叫一次

得到肯定的答应

又把她的额头贴上来

感受我的温度

紧紧地牵着我的手

生怕我再一次丢失一样

我们一起回家去

四十多年后

奶奶静静地躺在那张老床上

几乎捕捉不到气息的留存和交换

她分不清纷至沓来探望的乡亲们

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听不到她们在一个个的叙说

曾经的过往带给她们的温暖的记忆

我抓住她的手

不停地呼唤

就像当年她不断地呼唤我的名字

带我找到回家的路一样

想把她从一个迷失的地方拉回来

我看见她在那儿漂浮

从遥远的地方回来

看着躺在床上的另一个似曾相识的她

迟疑地看这个世界

看她的每一个亲人

放心不下地盘旋了一次又一次

我的呼唤愈来愈远

像烟云一样消散在虚空中

直到再也牵不到她的手

触碰不到她的一丝印迹

她的手迅速由温热

凝固成一块冰

她的身体从头凉到了脚

耗尽了生命的最后一点余火

一个人孤独地去向另一个世界

我失去了我的魂

我的奶奶再也没有机会唤回它

就像我没有唤回奶奶的魂一样

她们一起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燃起一炉香

在那袅袅升起的香花云里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

看到奶奶的身影

她在呼我在唤在叫我在念我

我在念她

耳边佛号声声相连

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