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言

预言

何其芳

这一个心跳的日子终于来临！

呵，你夜的叹息似的渐进的足音，

我听得清不是林叶和夜风私语，

麋鹿驰过苔径的细碎的蹄声！

告诉我用你银铃的歌声告诉我，

你是不是预言中年轻的神？

你一定来自那温郁的南方！

告诉我那里的月色，那里的日光！

告诉我春风是怎样吹开百花，

燕子是怎样痴恋着绿杨！

我将合眼睡在你如梦的歌声里，

那温暖我似乎记得，又似乎遗忘。

请停下你疲劳的奔波，

进来，这里有虎皮的褥你坐！

让我烧起每一个秋天拾来的落叶，

听我低低地唱起我自己的歌！

那歌声将火光一样沉郁又高扬，

火光一样将我的一生诉说。

不要前行！前面是无边的森林：

古老的树现着野兽身上的斑纹，

半生半死的藤蟒一样交缠着，

密叶里漏不下一颗星星。

你将怯怯地不敢放下第二步，

当你听见了第一步空廖的回声。

一定要走吗？请等我与你同行！

我的脚步知道每一条熟悉的路径，

我可以不停地唱着忘倦的歌，

再给你，再给你手的温存！

当夜的浓黑遮断了我们，

你可以不转眼地望着我的眼睛！

我激动的歌声你竟不听，

你的脚竟不为我的颤抖暂停！

像静穆的微风飘过这黄昏里，

消失了，消失了你骄傲的足音！

呵，你终于如预言中所说的无语而来，

无语而去了吗，年轻的神？

没想到冬天这么快就来了，现在从楼里出来，真是有一种光着身子，被人活生生地从理想状态丢到现实里的感觉。但是想想别人天寒地冻里借书誊抄，一笔一哈气的情景，我们这种零下几度的场面也就算了，不提了吧！

上面这首诗呢，是一首比较暖和的诗，也可以算是寒冬里的一条棉被吧。诗人写诗的季节我估摸着很有可能是秋天，比如半生半死的藤蟒、空廖的回声、静穆的微风，给人的感觉就是秋天的意象。不过诗人所处的秋天得是一个太阳暖洋洋的秋天，不然他不可能写出这种诗的，除非他的屋里有暖气，或者真如这首诗里所写：

“那歌声将火光一样沉郁又高扬，

火光一样将我的一生诉说。”

诗人把他家房子烧了取暖写诗，这是有可能的，而且也是比较浪漫的（不要百度这诗写的是什么季节，百度就会破坏这样一层浪漫了！）。

但是呢，其实这是一首“求而不得”的诗，我在想是不是我说他暖和就显得有些过分了啊。诗的开篇提到：

“这一个心跳的日子终于来临，

呵，你的夜的叹息似的足音。”

其实我很不想说这句诗的，每次我读诗碰到“呵”这个字都会暂停一下，忍住笑意，然后以二甲的普通话精湛地演示这个字的含义。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吧，就是这一句话单拿出来显得很中二（就像我们好多歌里的歌词，不细看的话觉得还行，但是一细看，经常会有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的感觉）。不管怎么说，这确实也是诗人当时情感的自然流露，我们不能太过苛求。接下来呢…………哈哈，讲不下去了，接下来的几段好像都有一点中二！（脑子里脑补着一个极其潇洒的男子对着一栋古朴的房子大声喊着：告诉我那里的月色，那里的日光！告诉我春风是怎样吹开百花，燕子是怎样痴恋着绿杨！）

好了接着说，诗人想象中的那预言里的年轻的神，终于在一个月色撩人的夜里到来了。她有着渐近的足音——如同麋鹿的蹄声，也有着银铃般的歌声，这几乎是一个懵懂阶段的诗人对于梦中情人的所有幻想了吧。但是诗人没有仅仅地停留在此，诗人把她同温郁的南方，燕子和绿杨结合起来。可以说，这是一个神秘与温柔、贴心又悠游的一个完美的古典女子了吧。现在我都在怀疑诗人是不是闲着没事干咬着一根笔坐在桌子前瞎想呢。

但是这样一个女子只是一个过路人，诗人不过是在自己的山洞门口碰见了她而已，或者是说等到了吧，由“这一个心跳的日子终于来临”可知。诗人想要把她留下来：

请停下你疲劳的奔波，

进来，这里有虎皮的褥你坐！

让我烧起每一个秋天拾来的落叶，

听我低低地唱起我自己的歌！

那歌声将火光一样沉郁又高扬，

火光一样将我的一生诉说。

但是既然说了是“求而不得”，我们就得为诗人叹一口气了。（教室要清人了，简单点说完吧！）

尽管诗人一再以前路的危险劝阻，一再要求同行，甚至唱起饱含深情的歌，年轻的神终于还是离去了。全诗再又一呵字句中结束……

我以前和一个朋友谈到过这首诗，也是刚好看见了就想趁着月色撩人的时候装一装，没想到我那个朋友突然来了一句“这诗不怎么样啊”，还顺便学了一下舌“告诉我那里的月色，那里的日光”，当时一下就把我的心浇凉了。不过现在想想，要是这诗真写的有那么好的话，我的心自然也就不会被这样几句话浇凉了，肯定是我自己不确定才导致了这样一个结果。毕竟前面也提到了，这里面的许多句子可能显得有些“中二”（当然也不乏佳句）。然而这是一位刚刚20岁的诗人，对感情充满向往，对精神世界满怀憧憬的年纪，这样的一首诗可以说是极其可爱，极其温暖了。摆在我们面前的，是一腔赤裸裸的感情，透过这首诗我都可以看见诗人那红彤彤的脸。真挚，就是一种可爱，这是一个真理，也很可能是我们现在难以做到的一点。

再提一句吧，这首诗的后半部分还是比较让人感伤的，而且这种感伤在一段一段加深着。或者我不应该用感伤这个词，是一种急切的心情在诗人的世界里画了一条美妙的抛物线。说到这里，诗人写的到底是一个女孩，还是他要追求的某种事物，对于我们来讲应该都不重要吧。能够在这么寒冷的天气了，见识一颗炽热而真诚的心，也算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