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萧红先生传居然会读到落泪,不免思考一下自己的泪点。总是觉得萧红的一生未免太过于颠沛,从出生起就注定心和身体都要流浪。父母早亡,在一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庭里像一颗小草那样坚韧地生长,偏又生不逢时,站在民国的风口浪尖,封建和新思想产生激烈的碰撞,注定一方站在高处,一方却要落于尘土。渴望拥有自由,用尽一生去追求自由,但却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自由过。
坦白讲,民国时期文坛闪烁,生逢乱世却又闪闪发光的才女很多,萧红并不是我喜欢的一个,但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大抵是同乡的缘故。我虽不是呼兰河畔成长起来的姑娘,但却和萧红先生一样出生在最东最北的地方,家乡的小县城和萧红先生的呼兰县也是毗邻而居。从小学一直到高中,我没走出过那个县城一步,直至大学去到哈尔滨。报道的那天早上的兴奋劲儿到现在也是记忆犹新,带着对大学生活的憧憬和对外面世界的无限渴望坐上了那辆大巴车,三个半小时的车程让当时的我认为这就是故乡与远方的距离吧。总之觉得要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了,一种我认为的更美好的生活。可是我现在从最东最北的地方一路飞到可以说是最南最南的地方,这个所谓的“千年羊城与南国明珠”。可是我会在夜里听到花粥的歌,听到北方的家,听到冬天的雪花与过去的年华。
这里没有北方凛冽的风,更没有漫天的雪,也鲜有操着正宗东北口音的人儿。这里的风柔的像轻拂柳絮的纤纤玉手,阳光慷慨的洒向每一个来来往往赶路的人,似乎一年也少有疲倦的时候,但特例是三月份、四月份的时候,经常十几天或是二十几天雨是停不下来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南天”。连日阴绵,空气中是真的可以拧出水来,而这可以让你清晰的分辨出南方“春”“夏”两季的区别,这点怕是和北方有很大的不同了我认为。
在我心中,北国以北的家乡,一直比它做敢爱敢恨的大汉,有一种苏东坡笔下“大江东去,浪淘尽”的感觉,什么季节就会是什么样子。爱你时,给你无尽的柔情和宠爱,春风化雨,盛夏花开。发起脾气来,却也是寒风刺骨,大雪荒芜。东北的冬天想必是闻名在外的,很多南方的朋友知道我来自哪里以后,都会问我:“啊,你们那里的冬天是不是超级冷啊?”。但无一例外的是,她们都想在冬天的时候来看一场雪,一场真正的风雪。
不过作为一个北方姑娘,我最喜欢的季节是秋天。此时,它正褪去盛夏的炙热,却也未染上冬天的严寒,而且秋天是个丰收的季节,记忆中那个不大不小的村庄分外热闹,人们忙着,却也笑着。常言都道是,秋风啊萧瑟,满目尽是萧然。大抵季节的变换和人是一样的道理,只有懂他,走进他,方能明白他的好,他不为人道之的好,这就是心和眼睛的距离吧。不然怎会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呢,秋季的烂漫之于我,亦是如此。
人在南方艳阳,心却处于北方风雪之中了。我想一生追求自由的萧红先生,也定是在无数个夜里不停地梦回呼兰河畔吧,虽然那里愚昧无知,亲情凉薄。可人对故乡终究有种无法割舍的情感,不是有一句“月是故乡明”的慨叹么,明明是一样的圆月,但我们都从心底认为故乡的月终究是更皎洁明亮些的。更何况萧红先生的故乡还有童年快乐的后花园和给她温暖和爱的祖父,从她对这段细腻的文字描写就可以知道,她是分外珍视这一段时光的,她这一生中为数不多的温馨而美好的岁月。我虽在文字背后,但却仿佛置身其中,甚至已经嗅到了熟悉的土的芳香和看到绕在田间飞舞的蜻蜓。思绪也不自觉地飘到我的童年,这样的菜园,这样的祖父母,这样惬意快活的时光。
小时候,奶奶家还住在村子的最西边,有一个很大很大的菜园,那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感觉似百宝箱一般。奶奶在里面忙碌着,我就东奔西跑,一会去摘个柿子,一会又去摘个小黄瓜,那黄瓜本来至少要长到成人才可以食用的,可我往往在它们婴儿时候就摘下来了,一是嫩嫩的口感特别好,二是觉得很有趣,不过那么小的黄瓜最多吃两口就没了,我就在奶奶慈祥的“呵斥”声中蹦蹦跳跳逃离现场了。二叔他们忙于农活,奶奶会在夕阳落下余晖的时候备好晚饭。院子里清新的空气,天边将要缓缓落下的夕阳,烟囱里升起的一缕缕炊烟,嬉闹的我和团圆的人,每天都经历的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大抵是天正烂漫的年纪,又岂知光阴无情?
时光啊,不听话,催着人变老和长大,仿佛一瞬间的事,一年又一年了。我已经二十三岁了,也早已毕业工作了,奶奶家村子西边的老房子早就卖了,我也没有了那个很大很大的百宝箱般的菜园了,从小吃到大的黄面饼子奶奶几乎不做了,不知是不是我长大了的原因,奶奶再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教我画小人劈叉了,老人家不确定了,这些随手涂鸦还能吸引这个已然成年的孙女吗?它还能像以前一样让你发自心底的大笑吗?越长大和爷爷奶奶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唯愿他们身体健康!
说实话,我对奶奶的感情是尤其深的。奶奶的性格很好,爷爷的脾气又倔又急,典型的山东大汉的形象,用现在的话讲就是直男晚期。爷爷的个子不是很高,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奶奶一直都很包容爷爷,否则不知道一天要吵多少架了。大约是年纪大了的缘故,爷爷的脾气没有从前那么说来就来了,甚至有时候会知道站在奶奶的角度想问题,心态奶奶了。其实爷爷那严肃的样子,从小总给我带来一种淡淡的距离感。现在他们年纪大了,过年回去看他们,老人家开心得恨不得把他们所认为的好吃的东西全部摆在我面前,爷爷的听力大不如从前了,要和他说很大声才能够听清楚,竟也会和我开玩笑,笑的孩子一般,我就给他讲我在外遇到的,有趣的,日常的。但我最害怕的是出门回家的时候,特别是知道我第二天早上就要走了的时候,要是往常他们还能说一句:“明天过来玩,奶奶给你烙饼,你不是爱吃么”。但他们知道我第二天就要走了,第二天不会再去他们家了,一段时间之内也不会去了,甚至不知道下一次去是什么时候了。他们只好和我说:“照顾好自己啊”。走路的时候我从来不敢回头,更不敢看爷爷,我只是低着头,嘴里不停地说着:“哎呀,爷,你快进屋吧,怪冷的”。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分明看到老人家泛红的眼睛里泪水在打转呢,爷爷舍不得我走呀,又不好说,我把头埋的很低很低,我更不想被爷爷看到我哭的样子,我一直低着头向前走,眼角泛酸,心里五味杂陈。直到走的好远才敢慢慢回头看一眼,却最怕看到隐隐约约一个小身影还依稀站在门口,双手背在后面,寒风中,站的笔直。
爷爷和爸爸一样,都是不善言辞的,即使心里已经折腾出一个世界,脸上却永远都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生活中更不愿让他人为自己担忧半分,即使是家人。我认为是典型的旧时父亲形象。这种父亲你是不能单纯靠眼睛去认识他们的,因为他们都把最柔软藏在心底,连同对你的爱。
而奶奶的性格则是和爷爷互补的,奶奶很瘦,但是瘦弱的身体里仿佛有永远也用不完的能量。她不会叫苦叫累,她从来都是勤勤恳恳。从她年轻时,直至她现在步入老年,依旧是伴着晨光而起为家人做上一餐热饭,阳光被黑夜吞噬而息时为爷爷铺好被褥。奶奶有着庄稼人最质朴的勤劳,也有发自心底的善良。我觉得是热心肠的知心大姐形象,我对奶奶的感情,融于血液,存于心间。奶奶,我很想你,我更从心底心疼你,过年回家,我一定好好陪你。
二叔也成家很久了,有一双儿女,需要承认,他是一个好父亲。这个我童年最好的玩伴,我们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相处了,更不会再嬉戏打闹。他不会走十几里路省下路费给我买当时很贵的青蛙玩具,也不会冬天的时候在火炉上给我烤土豆片。我们都知道,以前的那些时光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变老了,而我长大了,他有他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岁月带走了从前的无所顾忌,光阴把这些东西变成回忆。而我所能做的,就是将这些美好记录,或藏于心间,或存于笔下。
就像我喜欢的歌中所唱的那样,奶奶手里的蒲扇摇晃着盛夏,岁月却悄悄爬上脸颊,爷爷端坐在榕树下,言语都浓于一杯茶,风儿啊轻轻吹,吹落了,一地的牵挂。我们都想长大后去看看世界的繁华,拥挤的火车一路向南发,邻座的乘客一口北方话,他告诉我思念的地方叫做家。故乡有故乡的温暖,远方有远方的风光,儿时有儿时的欢喜,长大有长大的希冀。所以说光阴是把双刃剑,它一面令你甩开身后,一面使你奋力向前。成长的路上你终要明白,鲜花美酒亦有,风霜雨雪也会来,定要脚踏实地方可。
好了,时间不早了,要去洗漱睡觉了。就这样了,萧红先生,你勾起我许多的回忆,按理说,我该谢你。可你又惹得我许多的眼泪,咱们就算两清了吧,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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