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今年九十二了。
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水”。
像水一样平静,安稳。
有些波澜,又复归平静。
今年过年去看外婆,她不能起身走路,但仍然很高兴。
我一边给她揉腿,一边陪她说话。
跟外婆说话,几乎没有什么雷区了,好像她说的任何事情都可以拿出来,大家一起开心的笑。
过了一阵子,有客人来了。面熟,但我叫不上来什么称呼。
于是我就不吱声,继续给外婆揉腿。反正我也不在乎别人是否会对我有意见,而外婆也不在乎我是否有礼貌。她已经不想管那么多了。
那个客人认出我,并喊出我的小名。我尴尬的笑笑,她倒没笑。
客人对外婆说:大娘,你嘴巴里是不是有牙膏?嘴唇都白了。
外婆哈哈大笑起来。
说她早上刷假牙的时候只把牙膏涂在假牙上就戴在嘴里了。
外婆的笑很有感染力。
想起她有个妹妹,我叫她二姨奶。
有次我跟二姨奶说话的时候,二姨奶的假牙掉下来了。
她哈哈大笑着,不慌不忙的把假牙从桌上拿起来,又装到嘴里。完全没有我想像中的尴尬与慌忙。
到了这个时候,也许只剩下优雅了。
客人又跟外婆说了好多事,比如说她好挂念外婆,听说外婆去医院,早想来瞧外婆,但又有事担搁了。
外婆一件件的笑着答应着。
客人走了以后,外婆却大声叫外公:他爹,他爹。
外公耳背,终于来了。
外婆紧张的告诉外公山里要迁坟的事情。
外婆担心的并不是她和外公已经修好的活死人墓,
而是已故的小舅的坟墓。
我心里想着,外婆这个年纪,也只有儿女的生死能让她上心了。
说完话,外婆就不再吱声。
我等不到外婆的声音,看看她,才知道她累了。
闭上眼睛,没有睡着。
说话的时候就放松开心,累了就休息。
像水一样宽阔,像水一样自在。
外公比外婆大两岁,外婆很依赖外公,总爱使唤他。
外婆向我告状说:他也不知道来扶我。人家都来扶,他也不来。
外公已经九十五,但身体很好,眼也不花。只是耳背。
外公说:我弄不动你,我也不敢弄呀!
年龄到了这个时候,不再是优势,至少在体力上不能算是优势。
外婆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
虽然坎坷,但却有照片为证的。
端庄,大方,高贵,优雅。
所以虽然九十多了,有时候离婚还是要闹一闹的。
外婆彻夜哭泣骂外公。
外公耳背,有时候能听见,有时候听不见。
但外公闹不过外婆这点是大家都明白的。
外公是个会做文章但不会说话的书生。
两人悠然的过着,吵吵闹闹。
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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