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外婆

从外婆家回来也有一个多星期了，从之前的近乡情怯到现在想再回去一趟看看她，也让她再看看我，4岁半我离开以后，6岁半回去了一次，至今十多年再没回去。

在这十多年，不是没想过外婆，外婆养我4年多，养育之恩不敢忘记。

本来想着回去以后面对你我会尴尬和愧疚，因为我忘记了那里的语言，我忘记了养了我4年多的大山里的壮语，忘记了其他3位外公，忘记了我每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表哥，忘记了很多事情，我大概是个忘恩负义的坏家伙，在我看来，忘了自己的语言就是忘本。

你心心念念的我回来了，但是回来的只有我用了十几年长大的的躯壳，那个古灵精怪和嘴甜的我却没有跟着一起回来，那个小小的她留在了东兰镇花香的大山里了，你说我小时候多好看，我真怕你不喜欢现在的我，因为我几乎全没有了关于你的和这座大山的记忆，在我的成长路上那些记忆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不见。

最怕你们说起往事，最怕你们问我还记不记得，最怕我摇头说不记得以后你们眼里闪过的失望。我是我却也不是我了。

故地重游以后很多事物依然与记忆里的画面重合，脚踩在那片土地上我看着似曾相识的道路和泥瓦房，记忆重现的那一刻我心里是多么震撼，许多人没有机会见到，而有些人我再也见不到了。我开始慌乱，没有那些人我该去哪里找回我记忆的片段？

我羡慕你们彼此之间的亲密无间，熟稔地交谈，推杯换盏，今晚在这家一起吃饭，明晚到那家吃，围炉夜话，闲话家常，说着近来发生的事，空气满溢着人情味。你们记得我小时最爱啃鸡腿，锅里的鸡腿也总是夹了一只又一只给我，但我羞愧。

我想，我这辈子说过的最错的话就是"我去那边读书，读完书我就回来看你。"现在我还没有读完书，回来的我也不是我了。可笑的是这个谎言还是我在烤火的时候被你们笑谈出来时，我才猛然想起似乎真的说过这样的话，悔之已晚矣。我当初为什么没有继续死缠烂打要留在你身边，在山旮旯里读书又如何？至少我还是最原本的我，而不是现在的这个精神世界总有一角缺失的我，仿佛人生被分成了两部分，四岁多以前是在东兰镇花香山那个天真无邪调皮捣蛋上山下河嘴巴抹蜜的孩童，四岁往后的这18年在父亲的出生地成长为沉默寡言的大人，如今无论是对于那一头来说，我都是不完整的我。真是让人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