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姆岛,一处由矿洞改造的监狱,杜平正在牢房里长吁短叹。他觉得老天一定是嫉妒自己的才华。每一次自己刚刚有所建树,就要受一次无妄之灾。上一次他躲过了多蒙特联邦监狱,没想到这一次蹲了一个黑监狱,连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些绑匪很奇怪,不问他要赎金,也不问他要科技,莫名其妙把他关在这里,完全不和他说话。
杜平估摸着:“我这次倒霉一定和银狐的尤维亚有关系。她前脚说要来,后脚就有假警察把我绑架了。难道绑匪想让银狐花重金赎我出去?这可麻烦了……我和银狐非亲非故,如果尤维亚拒绝,我的小命岂不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喂,喂!”杜平冲着牢外大喊,“你们要多少钱?我可以自己付赎金的。”
矿洞里除了一盏将坏未坏的电灯发出的电流声,没有任何回应。
倒霉的杜平另外一处矿洞里,托图和尤维亚进入了没有尽头牢笼。他们一开始还是在矿洞中奔跑,后来变成了走,再后来托图背着尤维亚走,最后连托图也累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托图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发现那个善什么格拉说的没错。没有了灯光,这矿洞里美极了。矿坑四周零星的火焰石放射出温柔的橘黄色微光,好像每个宝石中封存了一支烛火。这些火焰石大小各异,大的接近鸡蛋大小,小的如沙粒一般。即便是最小的火焰石,里面也是一样,看起来像是封存了一个小小的火星儿。
“我们一会儿再遇到岔路要开始做标记,免得迷路。”尤维亚说。
“嗯,不过我觉得我们可能已经迷路了。”托图答道。
“我们目前还没有走过回头路,不算迷路。只不过,再往前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我是不是应该炸开右手边第二个洞口才对?”
“那都是骗人的,估计走哪个洞口都一样。”
“不知道这个国王什么来历?为什么要设陷阱害我们?”托图问。
“估计他是火蚁家的人,他们最擅长用蚂蚁,而且特别阴险。”
“我们得罪过火蚁家?”托图听过这个名字。
“暗世界里杀人不需要罪名,只要有好处就行了。我爸也从来没得罪过狗王。”
“我记得玫姐说火蚁家一般不参与暗世界的争斗。”
“嗯,伯克也这么说。不过这种事情没有绝对的。”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恢复了体力,并肩往前走。
“我想起来那个善什么格拉说他们开采了几百年了。还不知道他们往下挖了多深。你注意到没有,这路不是平的,而是缓缓向下。”托图说。
“嗯,不过,这里的木头竟然还没有腐朽,不会是后来换过的吧。”尤维亚停下摸了摸支撑矿洞的一根木梁。“也许没换过,这些木头很干燥。真奇怪,这么阴暗的地方,竟然很干燥。”
“确实呢。我都没有闻到霉味。以前在萨科家的地道里,到处都是霉味。”托图说。
洞外的王宫里,一个人坐在王座上。他大概四十岁出头,眼窝深陷,面容憔悴,身披大红斗篷,上面绣着火焰的图案。他正是全知教教主夏戎。全知教崇拜火和蚂蚁,所以外人叫他们火蚁教,或蚁神教。暗世界里把他们看作一个黑道家族,称为火蚁家族,因为教中人物大部分都有亲缘关系。
夏戎面前两人躬身侍立,一个是国王朱慕蓬先格拉,一个是左护法沙芬罗恩。三人都一动不动,好像三个蜡像。过了许久,夏戎终于开口说话了,“十天?”
“洞中无水,属下以为十天足以。”沙芬罗恩答道。
“你说呢?”夏戎问朱慕蓬先格拉。
“那个托图天赋禀异,属下觉得十五天比较保险。”
“我没那么多时间,现在派人去追杀,要多久?”
“这个……”国王偷眼去看左护法,表情非常为难。
“我问你,你自己回答。”教主夏戎有些不耐烦。
“他们逃入的矿洞开采了三百多年,支叉庞杂。要想找到两个不断移动的人……就算动员全国百姓去找,也恐怕人手不足。”
“死了就好找了?”夏戎又问。
“如果死了,不能移动,好找得多。”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托图和尤维亚在矿洞里走了一整天,又累又渴,靠在墙边休息,慢慢睡着了。尤维亚从来也不能长时间的熟睡。即便是靠在托图肩膀,她还是惊醒了。
“又作恶梦了?”托图也醒了。
“我没事,你再睡一会儿吧,我来放哨。”
“我觉得他们不会追来了,这么多岔路。这石头地面也没有脚印,要多少人才能找到我们。”
“我猜他们都守在洞口,等我们出去呢。”
“你的腿还能用几天?”
“几乎满电,我来的时候刚充满。”
“那就好,我感觉我现在累得快没电了。”托图说着又勉力站起,“走吧,我怕再歇歇我就站不起来了。”
“嗯,也许洞口就在不远处了。走吧。”
又过了两天,也不知又走了多远,托图和尤维亚靠在矿洞边,精疲力竭,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别睡着了。”
“没睡,不敢睡。”
二人相互依偎,很久没有说话。
“你要不是遇见我,就不会这么惨死在这里了。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开修车铺么。每天还能和丹龙他们在餐馆聚餐。”
“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事,我死也不后悔。”托图咽了口口水,“你别提丹龙了,我会想起他做的面条,一想到这个就更饿了。”
“这个时候你应该吃掉我,自己逃出去,我听说遇到海难的人都这么干。”
“你突然提醒到我了。”
“吃掉我?”
“是好好品尝一下我妻子的嘴唇。”托图喘了一口气说,“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也完全没电了。我终于可以好好的吻你,而不是以前那样轻轻亲一下。”
“哈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个。”尤维亚喘了一口气,“死前满足一下你吧,不过我动不了了,你自己来。”
托图又来了一点力气,转过头去,二人长吻,好像就要这样在亲吻中死去。
又过了很久,也许一天,也许半天。尤维亚已经没有力气去看手表了。他们没有死,但是连眨眼的力气也快没有了。二人就这样无言的坐着,等待死亡的降临。
托图看着洞里的火焰石,越来越亮,但是越来越模糊。他仿佛出现了幻觉,眼前这一团一团的光都是发亮的食物。
“你看,这些石头,像不像一颗红色的石榴剥好了皮?”
尤维亚没有回应他。托图已经开始被幻觉支配。他竟然来了力气,把洞壁上的一小块火焰石扣了下来。他用干涩的舌头舔了一下火焰石,或者说是他以为的“石榴”。
火焰石“有点甜!”托图激动地说。
尤维亚一听,竟然也来了力气,从托图手里接过火焰石,也舔了一下。她紧接着重重靠在洞壁上,失望和绝望让她懒得再理托图了。那石头一点也不甜,托图一定是饿疯了。
托图拿着石头又舔了一下,绝对是甜的!他的舌头也被幻觉支配了。托图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竟然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开始收集其他嵌在矿洞中的火焰石。他收集了一捧小块的火焰石,在那里舔个不停。
“管不了这么多了,我要过一下嘴瘾再死。”托图说着把手里的一捧小块火焰石一股脑吞了下去。尤维亚气若游丝,目光呆滞地看着托图最后的疯狂。
托图刚吃完这些石头,立刻就开始感到胃如刀绞。“嗷”的一声,他开始口吐。“一颗,两颗……”那些刚刚被托图痛苦地咽下的石头,又一颗颗被更痛苦地吐了出来。
托图的口腔,舌头,喉咙,食道和胃全都如针刺一般痛苦。他终于开始后悔这个愚蠢的行为。他现在比死了还难受。
“咳、咳、咳”托图痛苦地咳嗽。尤维亚看着他,突然眨了一下眼睛,接着是皱眉。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快要失去视觉了,看什么都是黑白的。
托图一边咳嗽,一边用力喘息,一边还是勉强说了一句话,“我,我觉得,觉得我好一些了。真的。”他转头去看尤维亚,发现尤维亚在看地上他吐出的石头。托图一低头,他吐得石头怎么不见了?
不对,它们还在,就在这儿,可是不一样了。这些火焰石里的‘火’不见了!剩下了黯淡的没有光的半透明石头。
托图和尤维亚都惊讶极了。托图站起来,握了握自己的拳头,感觉的确是恢复了一点力气。
“这石头能吃!这不是错觉,我真的感觉有劲儿了!”托图激动地说。他立刻开始在矿坑附近来回收集火焰石,很快又收集了一捧,拿过来和尤维亚分食。
本来连呼吸都快没力气的尤维亚也挣扎着坐了起来,拼命地咽了两颗最小的火焰石。尤维亚也很快呕出了石头。不过,她吐出来的依然有火焰,和吃进时一样。
托图则不然,他吐出来的石头就没有火。而且他能明显的感到,他的力量又恢复了一些,比吃任何食物恢复得都快。
“看来我是不行了。这石头只有你能吃。我要睡一下,我累了。”尤维亚说着就要闭上眼睛。
“别睡!我能带你出去,一定可以!”托图一把抱起了尤维亚,开始蹒跚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顺手扣出墙面上的一颗火焰石吞下肚。
托图一路吃,一路吐,虽然很难受,但是力量却是源源不断涌来上来。他渐渐开始跑起来,不断鼓励尤维亚振作,他就要看到出口了。尤维亚也是精神大振,无奈实在是没有体力了,强撑着没有昏睡过去。
“坚持一下,咱们杀回去!”托图想着再往前跑也不知是去什么地方,不如杀回去拼个你死我活。他越跑越快,全力往回寻找来时的洞口。
说是“杀回去”,但二人已经迷路多日,完全是乱跑。这个地下矿洞非常复杂,托图追求速度,也没有仔细看那些岔路自己是否走过。
看着尤维亚越来越低垂的眼皮,托图发力狂奔,实际上越跑越远,又到了从没有进过的深层矿洞。
托图跑的浑身大汗,他渐渐意识到出汗好像不完全因为跑得太猛,周围的空气似乎真的很热。他摸了摸洞壁,果然烫手。
不管怎样,这里是没来过的新地方,没准是个锅炉房什么的。托图顾不了那么多,他只有拼命地奔跑。
尤维亚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行了。她好困,好累,在托图身上被摇晃得好难受。她想和托图说算了,就把她放在这里吧。然而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这最后一句话了。
“门!”托图大喊着。他看到前面的矿洞是个死路,堵头的地方一片昏暗,但是隐约有一个金属门把手。尤维亚听着,又挤出了最后一点点力气,去看那扇门。
这个堵头已经基本坍塌了,但是确实有一个门把手在碎石堆后面。托图放下尤维亚,迅速刨开了堆在门前的碎石。他先是用力推,接着用力拽,那门都毫无反应。
托图突然觉得烫手,原来那门上的金属把手滚烫。托图因为隔着手套而且过于心急,一开始没感觉出来。用手不行就用脚。托图后退了十来步,大喊着猛冲过去,双脚飞起,拼尽全力踹门。
“哐”地一声,门被踹飞了。
一股热流接着袭来,烧得托图脸上火辣辣地疼。他眯着眼睛,看门外亮得刺眼的世界。外面实在太亮了,托图的眼睛适应了好久才能完全睁开。然而他看到的不是阳光,而是火,是不断冒出气泡的熔岩。
这是一个一眼看不到头的熔岩湖,一切都在燃烧和沸腾。托图一低头,看到他刚刚踹飞的门正在火湖中燃烧和融化。他再抬头一看,立刻全身振奋,那是天空!深蓝色的夜晚的天空,是出口!他们在火山口的正下面。
“出口,出口!”托图大喊道。这一声呼喊,又把尤维亚从死亡线上拉回了一点。她已经感觉不到热了,只觉得眼花。
沸腾的熔岩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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