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英国著名的童书作家、插画师雷蒙·布力格创作了一本无字的书，绘图版的《雪人》。在这本书里，作家用多个画面的形式讲了一个发生在雪夜的故事。

收到浦睿文化新近出版的、根据雷蒙·布力格的无字书改编的中篇小说《雪人》，阅读前特意找到早年间引进的原著。我想从中找到另一位英国作家迈克尔·莫波格将其改写成中篇小说的理由。

1、 无字版《雪人》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由多格画面和独幅画面组合而成的无字版《雪人》，就像古典音乐作品中的无词歌，比如门德尔松的《威尼斯船歌》，在"船歌"所限定的音乐语言基础上，已经被听出了无数种况味。

也就不多一种我读到的雷蒙·布力格画笔下的《雪人》：

雷蒙·布力格的无字版《雪人》的封面

在一个冬天的夜晚，这个家里唯一的孩子小男孩上床睡觉了。下雪了。雪落虽然无声，却惊醒了梦中的小男孩。小男孩悄悄下床趴到窗上往外看，哇，窗外已经白茫茫一片，好大的雪！尽管知道妈妈不太愿意，小男孩还是敲响爸爸妈妈卧室的门，请求爸爸妈妈让他去玩雪。妈妈迟疑了一下，叮嘱小男孩，要穿上大棉衣穿上高筒雪靴戴绒线帽才能出门，外面太冷了。

在雪地里撒了一会儿野的小男孩，从地上捧起一堆雪。他先将雪捏成一个小雪球，再把小雪球放在雪地上滚，滚成一个大雪球后，小男孩把雪球立在雪地上，左拍拍右打打，这就是雪人的身体了。小男孩又给雪人按上了个大脑袋。

现在，雪人就矗立在了小男孩家门外的雪地上。小男孩围着雪人转了一圈又一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就回家拿了煤球、橘子、纽扣、帽子和围巾，回到雪人身边。他把煤球按到雪人眼睛的位置，雪人现在有眼睛了；他把橘子按到雪人鼻子的位置，雪人现在有鼻子了；他将纽扣按到雪人的身体上，雪人现在像小男孩一样穿上了一件厚厚外套，再也不会觉得冷了。小男孩又给雪人带上帽子围上围巾，这下雪人真的不冷了。

妈妈喊小男孩回家吃饭了，他只好恋恋不舍地回家。

吃罢晚饭，答应妈妈上床睡觉后，小男孩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夜了，小男孩惦着雪人就悄悄起床爬到窗上。他看见了什么？他看见雪人在活动。真的，雪人在活动！这一发现，让小男孩兴奋起来，他来不及换上冬衣，就穿着睡衣溜出了家门。呀，他看见雪人正在向他行礼呢。

与小男孩聊得开心后，雪人表示，他对小男孩的家非常感兴趣。小男孩心想，那就带着雪人上家里转转呗。小男孩带着雪人从家里的客厅看到厨房，憨态可掬的雪人，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特别是看到墙上挂着的梵高的《向日葵》和小男孩爸爸的假牙，雪人更是看着它们发了好一会儿呆呢。这里看一眼，那里看一眼，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雪人一看天就要亮了，抓起小男孩的手就往屋外冲。他要感谢小男孩的款待，带着小男孩上天飞一会儿。

见小男孩飞得已经很尽兴，雪人带着小男孩降落到地面上，又看着小男孩开开心心地回了家。回到家后，忙乎了大半夜的小男孩真是累了，他倒头便睡，再醒来时，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天空。想起与雪人在一起的那段开心时光，小男孩兴冲冲地跑到窗前往外看，雪人已经矮掉了半截，成了一个雪墩子。

"雷蒙·布力格居然用如此寒冷的主题创造了这么一本温暖的书"，这是无字版《雪人》在1978年刚出版时，媒体给予它的评价，虽然最后一幅画画的是雪人在慢慢融化。有些伤感的温暖，会让人觉得格外温暖。

2、 除了文字，中篇小说《雪人》比无字版还多了什么？

无字版《雪人》出版40年后，也就是2018年，创作了《战马》、《柑橘和柠檬啊》的作者迈克尔·莫波格被邀请将《雪人》改编成中篇小说。"我第一次听到把雷蒙·布力格的《雪人》改写成中篇小说的建议时，我认为这根本不是一个好主意"，完成了中篇小说《雪人》后，迈克尔·莫波格在后记里这么说。就像我们现在知道的那样，迈克尔·莫波格不仅完成了这项"作业"，"老师们"也就是中篇小说《雪人》的读者，给了迈克尔·莫波格一个个大大的赞。

迈克尔·莫波格到底是怎么将一个无字的老故事讲成被那么多人喜欢的新故事的？

添加。

就是说，迈克尔·莫波格在无字版《雪人》故事框架的基础上，又添加了一些特别感人、具备当代性的细节，使得中篇小说《雪人》与无字版《雪人》一样温暖却有了新意的温暖——是的，从无字版到中篇小说，迈克尔·莫波格死死守住了原著中的那份情怀，就是用寒冷的主题创造一个温暖的故事。

现在，我们来看看迈克尔·莫波格都为《雪人》添加了些什么。

他为小男孩添加了一个名字，叫詹姆斯。这是为了故事叙述起来更方便。

他为故事添加了一个特别的时间背景，圣诞节前夕。

他为故事添加了一个人物，每年都到詹姆斯家过圣诞节的奶奶。

添加奶奶这个人物，当然是为了让奶奶给詹姆斯讲睡前故事、雷蒙·布力格的《雪人》，让故事的余韵留在将睡未睡的詹姆斯的脑海里，这样，詹姆斯产生"希望《雪人》里的故事再发生一次"的念头，也就顺理成章了——不过，迈克尔·莫波格添加奶奶这个人物，是为了给中篇小说的读者带来一个大惊喜！什么大惊喜？我们稍后道来。

因为让故事发生在圣诞节前，他就可以为詹姆斯添加一个圣诞礼物愿望，一辆鲜绿色的、轮子又大又粗的山地自行车。

他还为《雪人》添加了许多动人的细节，比如，爸爸不再是局外人，他暗中支持和帮助詹姆斯去冰天雪地的户外搭雪人，所以，给雪人戴的帽子就变成了爸爸从旧帽子；比如，雪人身上的纽扣变成了奶奶喜欢的球芽甘蓝，雪人因此跟奶奶又有了关联，等等等等。

雪人带着詹姆斯飞到了圣诞老人的家

不过，迈克尔·莫波格添加给无字版《雪人》的最光彩夺目的一幕，也就是我们在前文中提到的大惊喜，就是让雪人带着奶奶上天飞了一程，"詹姆斯一直看着她呢。多么奇异的一幕啊！奶奶和雪人沿着河道往前飞，飞向远方，飞过沼泽地，最后詹姆斯几乎看不见它们的身影了……"也许，有些读过中篇小说《雪人》的读者会觉得，奶奶跟着雪人飞上天的故事前，雪人带着詹姆斯飞到圣诞老人的家那一章节更迷人，那也没有问题，中篇小说《雪人》叫阅读者赏心悦目的地方，很多很多。

问题是，迈克尔·莫波格在将无字版《雪人》改编成中篇小说时，为什么要添加这些内容？

3、 迈克尔·莫波格其实是在教大人怎么跟孩子分享童书

在后记中，迈克尔·莫波格还写了一句话，"我想象着是在对一群孩子讲述这个故事"。也就是说，迈克尔·莫波格其实是拿着无字版的《雪人》在进行一场惠及许许多多孩子的亲子阅读。翻译过《哈利波特》的马爱农老师将中篇小说《雪人》翻译成中文后，迈克尔·莫波格又将跟中国的孩子就《雪人》完成了一场又一场亲子阅读。

迈克尔·莫波格《雪人》的插图，一幅亲子阅读的场景

依照著名儿童文学作家迈克尔·莫波格完成的《雪人》亲子阅读模本，我们读到了，优秀的亲子阅读一定不是照本宣科。

为什么要添加爸爸默许和给詹姆斯到天寒地冻的户外搭雪人以帮助？因为现今的家庭教育越来越需要爸爸参与，而孩子特别是男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不能缺乏户外活动和与爸爸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成为这会共识。

为什么要添加一个人物奶奶？独居老人成为社会问题后，回归一家三代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的家庭模式，渐成社会风尚。不过，我觉得迈克尔·莫波格之所以要《雪人》中添加奶奶，更炫酷之处是随后让雪人带着奶奶上天飞了一程。我读到这个情节时，感觉《雪人》原有的温暖又增添了一分。

为什么要添加一辆鲜绿色的山地自行车？飞起来看世界，是迈克尔·莫波格对詹姆斯，不，是对孩子们的期许。但是，雪人带着詹姆斯飞上天毕竟是一场梦，鲜绿色的山地自行车就是詹姆斯去看外面世界的工具。鲜绿色，不就是希望之色吗？

中篇小说《雪人》中的小男孩和雪人

……

所有关于迈克尔·莫波格添加给无字版《雪人》的情节和细节背后蕴含着什么，都是我的猜测。至于能不能跟迈克尔·莫波格的构思合拍，有关系吗？我说过的，迈克尔·莫波格将《雪人》改编成中篇小说，其实是在示范优秀的亲子阅读是什么样的，所以，当我们再拿起绘本跟孩子时，请像迈克尔·莫波格那样，在原著的基础上尽情地发挥我们的想象，给孩子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