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老爸去世四周年纪念日。
老妈打来电话,我正在忙,就给挂断了。心里其实明镜似的知道她想说啥,等我忙完,回电话,我俩居然默契到对此事只字不提。
聊了几句后,老妈说要给我妹妹打个电话,问问过几天大舅的头周年她能不能参加。
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老爸已经离开我们四年,老舅也离世一年。
记得舅妈的电话里说:不难过,你舅这一辈子也圆满了,今年建党100周年,国家给在党50周年的老党员发了勋章,你舅是带着这个勋章离开这个世界的。他不亏!
老家讲究在逝者去世第三年办隆重的纪念仪式。去年回家给老爸过三周年纪念,在病榻上缠绵半年多,各大医院已经放弃治疗的大舅和舅妈闹了一天一宿,嫌舅妈没来参加纪念仪式。
第二天早上,刚端上饭碗,舅妈来电话让我速去医院解救她于水火。
一来趁着医院可以探视,见大舅最后一面,二来也让我劝他不要再和舅妈为此事没完没了。
急忙吧啦几口饭,撂下饭碗,顾不得收拾厨房,打车带老妈火速赶往医院。
老舅的状况比五一看到的时候还差,唯一没变的是像吼秦腔一样大嗓门。在楼道里都能听见他铿锵有力骂舅妈的话语,也不知道病魔缠身,不思饮食,靠点滴和药物维持生命的他,是怎么保持中气十足的嗓音的?
看到我和老妈来,大舅长吁短叹道:唉,不想再混日子了,也别浪费钱和药了,赶紧走了一了百了。
我接过舅妈给他喂早饭的碗,好言相劝道:您鼓劲儿多吃点,保持咱嗟人的底气,一会好好给你妹子控诉我舅妈。
也不知道是我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他骂人骂饿了,他听完还真的不再抵抗,配合我的动作张嘴喝粥,吃包子。
舅妈陪笑道:还是你外甥女给你喂的好,喂饱再批斗我。
饭后,想搀着大舅在楼道里转转,消化消化,走不到20步,他就喊着浑身难受,说什么也要回到床上躺着。
原来他是觉得躺在骂人得劲儿呀。
舅妈好脾气,笑嘻嘻的听他撒开了骂也不还嘴,还给他递话吧,让舅舅把火气全撒出来。
给他喂了药,按摩了几下肿的像馒头一样的手脚,他又疼的龇牙咧嘴,坚决不让我再动一下。
我就挪揄他:哎哟,这还是原来那个在部队上不怕苦累,艰苦奋斗的共产党员不?舅你咋这虚火的?坚持一下,按摩一会就舒服了。
他眼睛睁的大大的说:咋不是,还是那个不怕牺牲的共产党员。在医院受人摆布和流血牺牲是两码事。
同病房的两个人检查完回到病房,一起控诉我舅的大嗓门儿,批判他对舅妈的各种刁难不公。
他对外人的控诉也不辩解,只是说:我妈就是大嗓门,生下我个大嗓门,不是故意的,这一辈子改不了了,不吃不喝也不耽误大声说话。
舅妈说:咱对不住人家病房的人。你舅白天黑夜不睡觉,闹唤的人家都没办法住在病房,好在人家都住得近,每天黑了家人接回家睡觉,白天送来检查,治疗,打点滴。
没想到我舅这一辈子奉行的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大公无私,先人后己精神的老党员,倒了,竟然被病魔折磨到如此自私自利,蛮不讲理的境界。
大舅当年入伍时,因为小时候用土方治病,脸上落下两个坑,于飞行员的梦想失之交臂,后来当了坦克兵,再后来专门开车跑青藏线。再后来复原到造纸厂当司机,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工作了一辈子。
舅舅一辈子拥护党拥护国家,生命的最后阶段缺却说:这个国家不得了,这几年提高退伍军人待遇,花的是真金白银。像我这样的人应该就不管了,我可怜的也没能力自行了断,只能任人摆布,白花国家的医疗资源,白花钱。
哎!共产党员的觉悟和修养此刻表达的淋漓尽致。
我劝他:你光心疼国家的钱,你也心疼心疼你老伴儿,对我舅妈好点比啥都强。
他嘿嘿一笑,不置可否。
我又想起舅妈叹息道:哎,奖牌领晚了,光看到大夫在Icu给你舅挂上勋章照的照片,也不知道那时人清醒不,真不知道得了这么大个奖章。
我劝她:挂上了就当他知道了,我舅肯定心里美美的离开这个世界的。不用受罪,不再花国家的钱,多高兴的。
本来是要写东西怀念老爸的,无奈写不出来,就东拉西扯的写了大舅。
岁数越大越怕回家,听到的见到的都是老一辈的生老病死,看着他们日渐苍老,缠绵病榻,心里很不不是滋味。
可谁又躲得过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劝自己看开,看淡,把每一次的相聚当成最后的别离,坦诚相待,如此这般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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